第五十七章
北风潇潇,金马铁甲,壮士侠义,古道柔肠。
自古以来壮士多侠义,为了把盟兄早日救出日本黑龙会黑帮组织的魔爪,杨宝殿不顾路途遥远,不怕遇到风险,把白念祖安顿好以后,准备只身前往大同,一则去寻找儿子的下落,二则跟白大年汇合,打探日本人究竟想在白大年这里得到什么,一边商量好对策,共同对付黑龙会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杨书珍家里遇到他的师兄季振国,更没有想到季师兄竟然二话不说,这么痛快答应跟他一起去大同,这是他喜出望外。于是第二天一早,杨宝殿安顿好了白念祖,和季振国一起,带着他的二徒弟季无邪,告别了杨书珍和张云霄等众人,三人一同踏上了西去大同的路。
且不说杨宝殿他们这次去大同的路是否顺利,先说说杨书珍家里,杨保康好像踏准了时间点一样,杨宝殿他们前脚刚走,他就亲自带着两辆小车、十几个荷枪实弹的人找上门来了。
这一次杨保康完全是变了个嘴脸,一到杨书珍家家门口,下了车就开始咆哮起来:“你们都给俺守在这个院子前,都给俺看仔细了,假如跑掉一个人,俺就打断你们一条腿!听明白了吗?”
“明白!”那些兵一个个守在院子跟前,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目视着院子门前。
尹长根举着枪,跑到院子跟前,用脚把院门踢得“碰碰”响,嘴里不断地叫道:“老家伙,开门,快开门,听见没有?再不开门就点火了,一把火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杨书珍长这么大只有他欺负别人,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欺负过,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他还能沉得住气?此时他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拄着拐杖几步冲到院子里,冲着院门外大声喊道:“是那条狗在外面乱叫?你就不怕俺手里的打狗棒吗?好,你等着,看俺怎么来教训你?”说着他打开院门,探头去看。
院门刚被打开,外边已经有人猛地把门一推,杨书珍猝不提放,被他一下子推倒在地。
杨保康跟着众人走进院子,他用蔑视的目光看了倒在地上的杨书珍一看,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怎么,老家伙,今日不神气了?昨天的那股劲去了哪儿啦?”
杨书珍这一跤摔得不轻,他挣扎着刚想爬起身来,被杨保康一脚又踢倒在地。
杨保康一只脚踩在杨书珍的脸上,不让他爬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神态,说:“老家伙,昨天你骂俺啥来着?哦,俺想起来了,你是当着宝殿的面一口一个汉奸、一口一个卖国贼的骂着,骂的吐沫星子乱飞,俺说你累不累呀?俺看你精神头子挺足的,现在咋不骂啦?装怂啦?骂不动啦?”
杨书珍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他的心里火呀,可他又起不了身,头被人家用脚踩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能动,那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杨保康,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杨保康仍不罢休,继续挖苦他说:“七叔,你倒是说话呀,你怎么不说啦?说吧,俺听着呢!七婶,你躲到哪儿去啦?俺看你来啦,这么精彩的场面你不出来看看,你这是不给俺面子呀!快点出来,再不出来俺就要老家伙好看了!”
七婶哆哆嗦嗦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嘴里说道:“大侄子,俺来了,俺求你了,看在俺上一辈子的份上,把俺老头子放了吧。”
杨保康说:“上一辈子?你不说这个也就算了,一提起这个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错,上一辈子俺爹跟你男人是一母同胞兄弟,可你男人把俺爹当成兄长了吗?兄弟俩为了一点小事反目成仇,还好意思说看在上一辈子的份上,有这样的兄弟吗?”
七婶小心翼翼的说:“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啊,俗话说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俺是说,上一辈的事不要拿到下一辈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杨保康“哼”了一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七婶,这句话该俺问你,你们家男人是咋对待俺爹的?别以为俺啥都不知道,他跟俺爹虽说是亲兄弟,可他恨不得俺爹早点死、马上就死呢!”
七婶央求他道:“保康,婶子求你了,放过他吧,再这样折磨下去他会死的,俺求求你,千错万错都是俺家男人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要不,俺跪下给你磕头。”说着她真的要下跪。
杨保康根本就不理会她,把头撇向一边,冷冷的说:“七婶,你跪也没用,这是他自己做的孽,如果他肯给俺跪下,俺就放她一马,只怕他不答应。”
七婶问:“那你问问他肯不肯跪?”
杨保康松开脚,说道:“老家伙,刚才我们说的话听到了没有?只要你给俺跪下,俺就放你一马,今天就算啥事也没发生过。说吧,俺听着呢。”
杨书珍好不容易可以张嘴了,他吐了口吐沫,狠狠地说道:“俺这辈子除了给死人下跪,从来没有给活人下跪过,除非你死了,俺答应给你下跪!”
杨保康一听大怒,用脚狠狠地踢杨书珍的腰部,直痛的杨书珍卷缩成一团,可他硬是挺着不哼一声。杨保康打累了,停顿了一会。
杨书珍用手擦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迹,问道:“你跟俺的婆姨较劲,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杨保康咬牙道:“凡是跟俺家作对的俺一个都不会放过!”
杨书珍也咬牙骂道:“杨保康,你这个王八蛋、狗汉奸,你跟你爹一样,都不得好死,只要老子还活着,老子跟你没完!”
杨保康又开始用脚朝他肚子上踢了起来,边踢边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俺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俺的脚硬,踢不死你这个老家伙!”
杨书珍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有种你把俺打死了,你跟你爹没有一个好东西,比起他来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杨保康说:“你骂吧,骂个痛快,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俺就让你骂个够!”
七婶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跪了下来,说道:“二少爷,别再打了,再打下去他非死不可,俺求求你了,放过俺们吧。”
杨保康说:“七婶,你求没用,只要他求俺才管用。”
七婶有哭着转向杨书珍说:“老头子,你就放下架子吧,跟他说两句好话就没事了,俺还过自己的日子,啊!”
杨书珍说:“让俺跟他求饶?没门!不就是一个死吗?”
杨保康冷笑一声,说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嘴硬,这可怨不得俺了。”
就在这时,旺财举着枪从里屋跑了出来。他举枪对着杨保康,喝道:“快把俺老爷放了,要不然俺开抢啦!”
杨保康见他举枪对着自己,心里一怔,但随即又放下心来。
“旺财,你知道你的枪口对着的人是谁吗?一个堂堂的县令岂容你拿枪对着的吗?这是要诛九族的你知道吗?还不快把枪放下!”
旺财被他这么一喝,就愣在那里,两只手簌簌发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杨保康朝尹长根使了个眼色,尹长根会意,他走到旺财跟前,一只手拿着枪抵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伸过去,把旺财手里的枪给卸了。
“弟兄们,此人敢拿枪对准杨县长,把他给我捆了,等候发落!”
尹长根的话音刚落,立即上来两个士兵,用绳子把旺财捆了个结实。
杨保康喊道:“此人肝大妄为,先个地方把他吊起来,给俺狠狠地打!”
杨书珍家的厅里有一根横梁,那几个当兵的就拿绳子穿过那根横梁,不一会儿,旺财就被他们吊在横梁上了。尹长根拿过鞭子,举了起来,没有没脸的朝旺财身上招呼,只打得旺财连连惨叫,哀嚎声不断。
杨保康问道:“老家伙,旺财虽是个奴才,可他也是你家的家人,如果你不想让他死的话,就乖乖的跪下向俺求饶,俺看在俺们一个祖宗的份上,或许就饶了你了,咋样?你到底磕不磕头?”
杨书珍啐了一口说:“你做梦去吧,俺已经说过了,俺不会给你磕头的,俺只给死人磕头。”
杨保康说:“还嘴硬是不是?长根,给俺狠狠地打,打死拉倒,打到他服软为止!”
尹长根拿过鞭子,说道:“谨遵县长大人的口谕,小人明白!”说着举起鞭子,如雨点般的朝旺财身上抽去。
旺财被打的死去活来,一声声惨叫声钻入杨书珍的心里,他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淌了出来。
“旺财,是老爷对不住你,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挺住啊!”
旺财被吊在横梁上,鞭子打得他身上皮开肉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鲜血直流。可他咬着牙,硬是挺着。
“老爷,旺财虽然是个奴才,这些年跟着您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老爷,您放心,俺挺得住,俺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杨保康深深地知道他的这位叔叔的性格,他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他的气比天高,如要让他屈服可真不易。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草草收场啊,这以后让他的脸往哪儿搁?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一个士兵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举着枪,他的前面还押着一个人。
“报告杨县长,俺在里屋的衣柜里发现了这个人,俺觉得他很可疑,就把他带来了。”
杨保康见此人低着脑袋,像筛糠一般抖索着,马上眼睛一亮,精神振作起来。他朝那个士兵招招手,说道:“来来来,把他带到俺身边来,俺有话要问他。”
杨书珍起头来一看,当他看到向他走过来的那个人时,长长地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杨保康把白念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说道:“有人跟俺说,他看到杨宝殿带着一个叫白念祖的年轻人来到杨家沟,起初俺还不信,俺在想,白念祖不是白大年的公子吗?他来俺这个穷山僻壤干啥?今日一看,果然不假,真的是白二公子。这就叫踏遍青山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俺也!弟兄们,把他带回去,俺们这次大获全胜,收兵!”
杨书珍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问道:“他是俺的客人,你们把他带回去,你们想干啥?”
杨保康说:“俺听说大同那边有阎锡山的人,还有八路军,俺怀疑他是那边派过来的人。”
杨书珍用手一指,说:“你胡说,你有啥证据证明他是那边派过来的?”
杨保康说:“俺现在手头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俺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白念祖边挣扎边叫喊道:“我只是个学生,你们别抓我,我什么都不懂!”
尹长根上前搧了他一个嘴巴,骂道:“小兔崽子,还敢狡辩,找打!”
白念祖再也忍不住了,他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杨保康说:“回去先把他严刑拷打一顿,让他尝尝刑法的滋味,等俺玩够了,再把他交给日本人,这样一来就是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尹长根说:“没出息的东西,打了一下,就吓得尿裤子了,能不能捱到县城还难说呢。”
杨保康笑了起来,他说:“看来俺们抓的是脓包一个,主要揍一顿啥都招了,走吧,俺已经等不及了。”
杨书珍寻思,宝殿临走时把白二公子托付给俺,俺也答应过宝殿,哪怕豁出命来也要保护白念祖的安全,现在杨保康逼着俺不放,他就是要俺在他面前服软,他如果不肯服软,他们就会拿白二公子开刀,白二公子是何等的娇贵,怎么能让他们任意摆布?想到这里他长叹了口气,喊道:“等一下。”
杨保康停下脚步,问道:“大家等一下,俺七叔有话要说。”
杨书珍说:“你让俺磕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杨保康问:“你说,什么条件?”
杨书珍说:“只要你把白二公子放了,俺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杨保康假惺惺的说:“七叔,免礼了,请起吧,看见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给后生下跪,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作为一县之主,他的子民给他下跪也不为过吧?如果你早点这样,何至于吃这么多皮肉之苦?你们都愣着干啥?快去把旺财放下来,还有那个白二公子,快给他松绑。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废物,俺要他干啥?还是七婶说得对呀,看在俺们都是一个祖宗的份上,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俺谁都不追究。可是这不等于俺不想报复,俺爹他死的太惨了,俺过去没权没势,你们谁都不把俺放在眼里,现在俺有权了,还有日本人给俺撑腰,俺怕谁?俺谁都不怕,俺要把那些对俺爹有过节的人,脚下使绊的人,杀俺爹的人,一个个都捉拿归案,把他们剥皮抽筋、点天灯,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尹长根走了过来,他说:“报告杨县长,属下已经遵照您的吩咐把他们都放了。”
杨保康一挥手,说:“都给俺上车,俺们马上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