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拿钱后办事,虽说提前过足了手瘾,可后续并不容易。楚南雄不得不一家一家的拜访过去,并且一一解释,保证每天必然送来十斤,十天内清账。
如此一来,主家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当楚南雄来到蒙府的时候,管家不等他开口就上前问道:“是楚公子吗?”
楚南雄点点头,蒙府管家道:“我家主君正在等你,楚公子,请。”
老头原来给书坊题匾的时候楚南雄就感到有些奇怪,后来老头临走时让楚南雄亲自送至过去,他就更觉得有些深意了。现在,他刚到蒙府大门,管家就已经等在门外了,可见,这老头对书坊有着极大的兴趣。其实也好,楚南雄自知身份尴尬,倘若有蒙府在后,一切自然要顺利的多。于是,在管家的带领下,楚南雄走进了蒙府。
……
等到从蒙府出来的时候,楚南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谈话还是很愉快的,可以说双方已经初步达成了某种共识。不过,在楚南雄刚刚回到乐山胡同的时候,月儿却急忙走了过来,在胡同口拦住了他。
“公子,武成侯府、李府、杨府都派人来了,各自留下了一千大钱,要送一百斤楚侯纸过去。”
对于月儿的办事能力,楚南雄也是最近才发觉的。他倒没有想到,这名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居然能把各种事情照顾的面面俱到。
典型的贤内助嘛!
楚南雄便点了点头,说道:“也按照那几家的惯例,每天送十斤,十天一结。”
他便要与月儿一起往店里走去。今天一大早的起来,把先行付了款及定金的一一拜访了一遍,楚南雄难免会感觉到疲惫。可月儿仍是皱起了眉头,上前拦住他道:“公子,咱们店里,现在有好多人……”
“楚侯纸”三个字,早就已经在咸阳城中传开了。不仅那些读书的学子们将其奉若至宝,就连侯门世家中的贵族也万分惊叹。几天时间,单是前来询问的就已经有了几十波。
虽然书坊里一再说明,店里的楚侯纸早就卖光了,可那些人并不相信,不少人掏出了钱袋放在桌案上,用手拍的叮当响,开口闭口只说要货。
好说歹说解释半天,这些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然而没过多久,又有人走进店里问道:“现在有了么?”
“……”
一连折腾了好几趟,始终买不到东西,有些人就难免急躁起来。
更有甚者,抽出书坊的一条长凳,坐在店里,口中大声叫道:“我家主君说了,今天买不到楚侯纸,我就不用回去了。我现在可是被家里赶出来的,管不了那么多。你不给我东西,我就坐在你店里不走了。”
类似这种做法,起初还只是一两个,后来竟变成了一大片。不少人一大早就等在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走。
如此过了几日,楚南雄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加班加点,想着如何改进模具,提高产量。
这天,楚南雄正对着面前的图纸陷入沉思,院门砰砰响了起来。月儿急忙起身,打开院门,却是司马欣与尉缭站在门外。
楚南雄倒有些奇怪,虽说二人与自己交好,但六国公馆不比其他场合,每天都有典属司的暗哨盯着,寻常无事,不会有外人来此。
他问道:“院长,尉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司马欣哈哈大笑着走到屋内,上前拉住了楚南雄的手,笑道:“楚公子,多亏了你,今日在朝堂上老夫可是大大的长了一回脸。”
楚南雄笑了起来,请二人坐下,让月儿倒了两杯茶,就问起了具体缘由。
司马欣道:“今日文武百官集会,老夫与尉先生拿出前几日用纸做成的折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与陛下。陛下当时就十分吃惊,问这是何物,连奏议也不看,与一帮老臣开始琢磨起楚侯纸来。”
“哈哈,原本该是商量军国大计的朝堂,却在一瞬间炸了锅,连九卿元老和王老将军都大感奇特,拿起我那折子左看右看。陛下更是对楚侯纸大加赞赏,就连献纸的老夫也被当场表扬了一番。”
楚南雄也不禁莞尔,他见司马欣靠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搭在腮边,就也凑了过去,耳边听他小声说道:
“那蒙家老儿,也用楚侯纸上书,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大页,却不知道折叠起来,竟然拿木条做了一个框架,鼓鼓囊囊的塞在胸前。朝堂侍卫只当他藏有东西,非要让他脱光衣服,真是可笑至极。”
楚南雄知道司马欣与蒙老将军不对付,也就附和着笑了笑。转眼见,却见尉缭眉头不展,就问道:“尉先生有心事?”
尉缭长长吐了口气,看了看司马欣,问道:“院长,今日朝堂之上,有几位大人的话你可听见了?”
司马欣脸上也收了笑容,反问道:“你说的是中尉大人?”
尉缭道:“正是。”
司马欣一摆手,“此人言语,倒也不必当回事。连陛下都十分赞赏楚侯纸,他又能做什么?”
二人既然如此说,楚南雄心中便已经猜到了些许端倪。尉缭缓缓起身,见月儿正在院子里洗菜,就压低声音说道:“中尉大人似乎对楚侯纸有诸多不满,开口闭口只说是雕虫小技,远不如竹简来的好用。而且……“
他看了看楚南雄,”而且,中尉大人还在陛下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带着魏馆的人,当着世子殿下的面,砸了绿竹园。“
几天来,楚南雄也找人打听过。绿竹园名义上虽是淳于越的产业,背后却有好几位朝中大员的股份。否则,它也不能垄断咸阳城中所有的竹简生意。
就拿南山书院来说,纵然是始皇亲点、扶苏督造的书院,其采办用简仍需要通过几位大人的同意。这其中,便是因为有许多利益纠葛的存在。
只是,楚南雄虽然打听到一二,却并不十分清楚,而且也还没有理顺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司马欣道:“楚公子的书坊开业才只几天,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队等候。生意之兴隆,众人有目共睹。而那绿竹书简就在你店铺对面,情形却恰恰相反。不仅城中大户逐渐与其断了来往,就连那些散客们似乎也不再愿意光顾。两相比较,有人有些不满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司马欣拉长了音调,“老夫却没想到,蒙老儿居然会为你说话。看来,他那日为你题匾,只怕是别有用心。”
楚南雄当然不能把他去蒙府拜访过了的事情告诉司马欣,否则,这老头只怕会生气。然而他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楚侯纸横空出世,虽说惠及万民,却也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绿竹园背后有朝中大员坐镇,这在楚南雄眼中也不再算是秘密。倘若这些人真的要撕破脸皮,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有关这个话题到这里便停住了,再说下去只怕就会扯出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来。几人便又聊起一些书院中的趣事,因问起董翳和胡无敬,就听司马欣哼道:“董翳和那老匹夫五天前就已经动身,与世子殿下一起,前往东南七郡督粮去了。”
随后,他悄悄靠近楚南雄耳边,低声说道:“说是去东南七郡,其实,殿下现在正逗留在河内。”
这其中牵扯到军机秘密,楚南雄也不便追问,只当做没有听到,想了想,就开口道:“有关督粮一事,我本来有几点建议要对他说,想不到董先生走的这么急,已经到了河内。”
司马欣哦了一声,问道:“你还懂督粮?”
楚南雄便笑了笑,岔开话题,看看天色将午,就留二人在家中用饭。
两位倒也没有推辞,只说要尝尝月儿的手艺。
有外人在场,并且还是朝中的官员,月儿便拘谨的多了。仔仔细细的收拾了许多饭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之后就恭身告退,提着食盒给老夫人、夫人及魏无咎等人送饭去了。
司马欣望着月儿窈窕秀美的背影,忍不住赞叹道:“这女娃长得标致不算,身材也没的说。你生意既然已经铺开,钱也挣到手了,只怕好事将近吧?哈哈,哈哈……”
二人便一同取笑起楚南雄来。
楚南雄虽然没说什么,却也并未反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二人老不正经。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一摆在二人面前。
哪知刚刚端起酒杯,还没沾到嘴唇,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吆喝声。
楚南雄抬头嗯了一声,便向院外看去。
一人上前踹开楚馆大人,对门外两队官兵一招手,就对着堂前高声叫道:“奉中尉署左中侯大人之令,请楚南雄到府中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