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多想,练影挺身而出,挡在兮灵山少主面前,用整个后背,接住了飞来的细针。
银针入体,霎时间,练影感觉头晕胸闷,浑身酸软胀痛,只丢了句:“遇见你,真倒霉,竟赔上了一条性命”。
“遇上你,我还倒霉呢,”兮灵山少主言道。探左手,环抱住了软绵无力的练影,伸右手,飞刀打出,凌空一道凄寒的银光,刺向再次按动机关的战成。
那青铜方盒离手,细针打偏,飞刀穿膛而过,战成倒下,一动不动。
兮灵山少主低头,一脸担忧之色,眼睁睁望着怀里的练影,心如刀割。
见练影嘴唇青紫,脸色惨白,这是中毒的症状,兮灵山少主一颗心,如翻江倒海,恨不得躺在地上的那人便是自己。
刘复从远处赶来,二王子的事情,他已经处理妥当,而这边兮灵山少主得手,简直是双喜临门。
刘复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兮灵山少主近前,一把将那包裹夺去,展开来,看了一看,认了又认,方仰天大笑,朗声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刘复为人冷面冷心,少有的表情变化,今日当真高兴,才有这惊天动地的一笑。兮灵山少主上山多年来,平生第一次看到义父情绪起伏。
“走,回山。”刘复言道,轻描淡写的看了练影一眼,便知她中毒晕厥,若不设法施救,命不长久。
兮灵山少主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离开练影片刻,只道:“义父,这女孩无辜,况又因救我性命而受伤,孩儿想把她带回山上调养。”
“一颗用废的棋子,是弃是留,意义不大,你自行处置。”天下芸芸,在刘复看来,都是那棋盘之子,若被人所用,或被己所用,只有强者,才能操纵结局。
将那油布包裹贴身藏好,刘复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在转身的瞬间,刘复看到,兮灵山少主将一颗百蜜还生丹,塞入了练影口中。
这丹药乃解毒灵药,因炼制困难而极为金贵,刘复耗费半生心血,才炼制了两颗,一粒他自己留着,另一粒送给了义子。没想到今日,他竟转手送给了一萍水相逢女子,真真枉费了这番心血。
望着兮灵山少主的举动,刘复感慨无限。
回想当初父子初遇时,寒冬腊月,兮灵山少主仅七八岁孩童,蜷缩街角,冻饿难忍,奄奄一息,自己有幸路过,顺手搭救。没想到这孩子有情有义,这些年来,如同对待亲生父亲般,恭敬侍奉。别人施滴水之恩,他便涌泉相报,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弱点。刘复心道,不免担忧,将来图谋大事,惨死在手上的生灵,何止万千,他这样性格,或在关键时刻,酿成大错。
刘复忍不住提醒:“我儿谨记,成大事者,胸怀四海,待人接物,自有取舍。坏塘取龟,发屋求狸,掘室求鼠,割唇治龋,皆为因小失大之举,切不可为之。”
兮灵山少主晓得义父意思,宽慰道:“义父放心,兮灵山上祖父定下的百年大计,孩儿片刻不敢忘记,更不会因一女子,动摇心智。”
“如此便好。”刘复懒得多言,悄然走远。
服用百蜜还生丹后,练影苍白如纸的脸色,泛起丝丝红晕,毒已解,过一两个时辰,便会醒来。
只是着银针入体,如何取出,令兮灵山少主犯难。
战成打造得这暴雨银针,当真耗费一番心血。银针打磨,细如牛毛,轻如发丝,一经发出,便可破衣而入,深入肌肤,需有眼力极佳之人,耐心拔出。倘若遗漏一枚,那银针便随血脉游走,扎入心肺,到时就是请来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若想,需要褪去练影后背衣服,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他虽爱慕练影多年,若此刻趁人之危,玷污女孩清白,他又万万不肯。左近无人,求助无望,眼见得耽搁愈久,练影便多一分危险。
“罢,罢,罢。”兮灵山少主深吸一口,似乎是耗尽丹田之气,才艰难的吐出了这三个字。当下,毫不迟疑,怀抱练影,到一僻静隐蔽所在。
一根根,一枚枚,兮灵山少主指尖落下,便有银针拔出。兮灵山少主喘息着,愈发觉得空气稀薄,不得不张开了嘴,任冷寒的空气肆意进入肺腑,缓解自己那颗狂躁不安的心。
女孩玉骨冰肌,吹弹可破,月华如练,群星璀璨,映衬之下,愈加显得女孩?肤如凝脂,总有些让人恍惚,辨别不清,下手之处。
一百三十二跟,全部拔除,兮灵山少主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才发现今晚,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四野祥和,万籁俱寂。
此刻的兮灵山少主,心静如水,与多年前那个夜晚,他第一次见到练影的时候,一般平静。脱下绣有麒麟瑞兽的织金锦外袍,兮灵山少主动作轻柔,穿在了练影身上,为她避寒取暖。
那只被战成抢去,又在追赶途中,被战成遗失的翡翠玉簪。兮灵山少主重新捡回,带到了练影的发髻上,回到青楼种种,练影竟为了这只玉簪与人拼命,兮灵山少主哑然失笑,在练影额前轻轻一点,道:“缩头乌龟,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分量。”
醒来,日上三竿,一抹耀眼的阳光,刺入练影微闭的双眸。一夜好梦,梦里贪欢,淡却昨日风云,练影慢悠悠,从兮灵山少主的膝间坐起,伸了个懒腰。凭空打了个喷嚏,练影察觉到来自后背的凉意,伸手一抹,才知出了事情。
练影的脸,又白转红,一双眸子,层层怒色中,隐隐闪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