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大厅正中楼梯上,通红绸缎,火苗乍起,引人群骚动。
有人提水救火,有人扑打火苗,有人抱头鼠窜,有人趁乱劫财。踩踏、推搡、尖叫、谩骂,交织一处,原本热闹的青楼,顿时狼藉满目,乱成一锅粥。
二王子拉着练影的衣袖,想门外闯去,众人逃命,将狭窄的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不明事理之人,好奇围观,便使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快走,快走。”二王子用尽全力,将练影推出门口,而自己,淹没在人群中,无了踪迹。
当练影回望青楼,火苗正旺,浓烟滚滚,无情的大火,吞噬了整个青楼。
练影寻找,男人多,女人少,她娇滴滴泪人模样,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奚落她的,她不理睬,调戏她的,她不理会。她只声声呼唤二王子这三个字,哭声悲凉,情难自已时,练影腿脚酸软,瘫坐在青楼门口。
不知旧情之人,只道是烟花易冷,人心难暖,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皆老;念什么连枝共冢,比翼双飞。古来便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转眼沦落街头弃妇,做他人饭后谈资。
练影伤心,并非什么荣华富贵转头成空,她只恨命运不公,走投无路时远惊尘收留她,相处时日不长,偏无故失踪;二王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竟为救她性命而生死不明。每一个有恩于她的人,上天都要从她身边夺走,难道她生来,活该是这天煞孤星之命,注定一生孤苦,无依无靠。
战成欺到练影身侧,顺手牵羊,拔下她发髻上的翡翠玉簪。在练影跟前晃了三晃,说道:“美人,那二王子能给你的一切,我只多不少,只要你愿意同我走,这根翡翠玉簪,便还给你。”
练影抬头,双目寒光迸射,她豁然从地上站起,饿虎扑食般撞向战成,将战成推了一个踉跄。
“还我玉簪。”练影嘶吼,发疯一般,如同那就困牢笼的猛兽,在逆境中挣扎反抗。
战成毫无防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心中恶念升起,战成抬脚,踢向练影的小腹。
众人唏嘘,战成这脚运足十分气力,若是挨上练影的身子,伤筋动骨,口吐鲜血,便是轻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酒杯从空中飞来,划出一道如彩虹般完美的弧线,稳稳的砸在战成的脚尖。撞击之下,战成失了稳度,一脚踏在地面,尘土飞扬,方砖震裂,那只酒杯,也应声而碎,数片,无法复原。
练影惊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双臂膀,挽在她的腰间,好熟悉的香味,练影欣喜若狂,她嗅得出,那是远惊尘身上的熏香,虽然香味微弱、似有似无,可还是被她捕捉。
练影迫不及待的转身,投入了那人的怀抱,呢喃自语:“远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你说过想照顾我一辈子,你不会食言的,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不懂事,总惹你生气,我发誓,我对天发誓。我再也不捣乱,再也不纠缠你,再也不时刻要求你陪着我,我答应你,要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会做饭,会种菜,会安静的一个人,等你打猎回来,我只求你,别丢下我一个,我害怕。”
练影碎碎念,那人没有说话,只一遍遍抚摸着练影那如云飘逸的长发,无限爱恋。
人多口杂,人群中有女子道:“刚才还答应人家二王子,要做王妃的,如今二王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妃是做不成了,也不怎又结交了个头戴面具的怪人,哥哥长,哥哥短,叫的真是亲热,我都觉得害臊。用水性杨花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练影抱着的,正是兮灵山少主。练影精神恍惚,竟认错了人。
那女子声音不大,奈何人群安静,众人听得真真切切。兮灵山少主目光如电,脚尖一点一踏,将一枚拇指的酒杯渣子踢起,越过挡在前面的一二人,在那乱嚼舌头的女子脸上,划出了一道半寸深的口子,血立即留了下来。
众人缩头,再不敢发出任何闲言碎语。
行家出手,便知虚实,战成审时度势,只今日闯下大祸,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无心恋战,分人群便走。兮灵山少主又怎会善罢甘休,将练影扛在肩头,追了下去。
逃命要紧,怎能不拼尽全力,战成两脚生风,健步如飞。兮灵山少主则穷追不舍,身上背着练影,竟仍能身轻如燕,如若无物,武学造诣,不容小觑。至于依附在兮灵山少主身上的练影,双目紧闭,任由耳侧风声呼呼作响。
三炷香的时间,脚步停,风声止,练影睁眼,荒郊野外,秋草枯黄,几株高挺的白杨树零星散落在大地上,孤愣愣于寒风中瑟瑟发抖。
兮灵山少主肩头侧斜,将练影稳稳的放在地面上,拍了拍练影的臂膀,和声细语安慰道:“等我片刻,便带你回家。”
话音落,兮灵山少主身形飘动,如水上白鹭轻盈飞出,杳无声息的落在战成近前。
此时的战成,甚是狼狈。衣衫被锐石灌木勾破,褴褛不堪,肩头两片青菜叶子,无声叫嚣,发髻散乱,几缕发丝不受约束,随风乱舞。他手无胸口,气喘吁吁,言道:“我并不识得你,追我作甚?”
“战成。”无需多言,兮灵山少主只从喉咙里挤出着两个字,足以将战成吓得脸色惨白,惊恐万状。
这世上,能唤出他名字的人,皆来者不善。
战成强稳心神,道:“死则死矣,无可奈何,我只想知道,阁下可是莫大将军派来的?”
“不,我与帝都官员毫无瓜葛,我只想知道一些往事,至于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当真?”事有转机,战成喜不自胜。
“自是当真,那莫翰只手遮天,势力广大,若派人捉你,怎会只我一人。”兮灵山少主又向前半步,逼近战成。
战成没有退缩,只略迟疑,忽下定决心,嚷了嗓子:“接着。”从贴身衣服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扔向兮灵山少主。
接过,展开,观看,兮灵山少主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练影好奇,也凑上前去。
一抹阴险狡黠的神色,爬上了战成的脸,鸱目虎吻,凶相毕露。待练影瞧仔细时,战成手捏一青铜打造的精致方盒,对准兮灵山少主,按动机关,百枚牛毛细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兮灵山少主。
不及多想,练影挺身而出,挡在兮灵山少主面前,用整个后背,接住了飞来的细针。练影感觉头晕胸闷,浑身酸软胀痛,只丢了句:“遇见你,真倒霉,竟赔上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