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大师》
孔方兄表演毕毫无人伦的‘跪地攀亲戏’后,再未应承所谓的粉丝的‘消毒亲嘴戏’,尔后再像个猴子一样戚戚喳喳对视着屏幕半晌;及至午饭时分,孔方兄适才咧嘴满意地笑了一笑,忘掉自身价值不菲的外套丢失一事,随即打卡下班;临走时,嚣张跋扈地来至中山我面前,毛手毛脚地道一声,“喂喂,中山——不,中山大叔,明天还有你的戏......”此后便再未来过。
孔方兄消失无影后,中山我才稍事得一顷刻安宁。实话讲,中山我现在颇为反感孔方兄了,反感他动不动就上演一出毁人三观的无德戏码;中山我搞不懂究竟乃所谓的粉丝为一群癫狂之辈,还是孔方兄生而大脑内里故障瘫痪,亦或是中山我才学浅薄、孤陋寡闻,中山我一律不通。接下来中山我满以为耳根可以稍事清闲些,因为孔方兄一拍屁股扬长而去,大叫花子得一衣袍喜不自禁,一时也不知所踪。
中山我始料未及,叫邓通的活佛重又显身了,宛若一群嘤嘤嗡嗡的蝇虫如影随形而来。
中山我本想着吃完剩下的冷盒饭填饱肚子,尔后翻阅几页圣贤书,继而小憩一阵子,待神思稍稍集拢,再照例去垃圾桶里逐一检查、归类、打包等;或者及时将中山我早已归拢完罢的垃圾物类统统交至于垃圾收购站换些盘缠之用。当然,邓通一出现,中山我的这一系列俗思烂念瞬间便灰飞烟灭。中山我始又从邓通身上瞧出孔方兄那身拙劣的影子。中山我浑身大不自在。
邓通像狗熊一样绕在中山我周围不走,唧唧喳喳地叫唤着,“中山叔,中山叔,我是邓通,我是西安人......我家境不好,我离家出走的,我现在只想和您中山叔一样大紫大红;现在邓通我除了想红以外,我别无活路......”
中山我饿忙了拆开盒饭,就用一次性筷子扒将起来,中山我边吞边说,“你邓通既然除了想红以外别无他法,那么,你何不尝试着像中山我一样做个流浪汉呢?流浪汉无忧也无虑,不担心红与不红,不担心有无活路;中山我有自己终其一生的爱好和追求,中山我对生活不卑不吭、超然物外,中山我追求自足的美德,追求那神圣的无欲,中山我摒弃名誉,摒弃利欲,真真切切地活着,中山我就像庄子一样的活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你邓通可愿意?再说了,你邓通既然将自己造扮的像个小叫花子一样,又何尝不当真做一个小叫花子呢?何尝不像中山我一样呢?话说你邓通内心里还是想追名逐利,还是想当个无聊网红,像孔方兄那样不伦不类的圭臬网红。”
“中山叔您严重了,您所说的邓通我像您一样无忧无虑,什么然物外的,邓通我样样学不来,邓通我只不过想暂时委屈打扮成叫花子模样,待哪天邓通我一炮打红了后,我便不再是个叫花子了;邓通我那时即便镜头里造扮的像个叫花子,但镜头外邓通我依然是个很正常的人,七情六欲完好的正常人——邓通我要娶个大明星当媳妇,邓通我还要购大别墅、开超级豪车,邓通我向往美女绕坏和歌舞笙箫的奢侈生活......邓通我从小受尽贫穷,父母为人不正......邓通我要快速的红起来,将邓通我失去的生活一并追讨回来......”
如此这般,邓通像要征讨这个社会似的,一心想要红起来——欲孽深重。中山我跟他相处半天以来,除了在他身上瞧见嘻嘻哈哈,点头弯腰,以及令中山我大为反感的卑躬屈膝以外,全然看不到半点宁静和闲适的东西。邓通表面上瞧起来礼貌而实诚,比孔方兄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及癫狂痴傻的本性强得多;但邓通眼睛里所反射出的内心世界何其焦虑,何其浮躁,甚至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报复性攫取行为。
中山我认为邓通若是喜欢读书就好了,因为中山我觉着除了书本能治愈他丧心病狂的心病以外,世界上任何药物皆无什卵用。就拿中山我本人来说,中山我年轻时若像邓通这般急功近利,急于求成,恐怕到头来于事无补,恐怕会被熏心的利欲所折磨的走火入魔,继而恐怕欲行不轨,恐怕至今不是抑郁自杀,也难逃牢狱之灾。
中山我自是感激圣贤书所带来的无可替代的精神慰藉。中山我之所以二十年如一日地安然走过来,全然承拜这些好书的培养熏陶所恩赐。中山我后来神奇地发现,中山我若一日不吃不喝不睡都饿不死;反之,中山我若是一日无圣贤书可读,则那一日过得甚是空虚乏味,甚是无聊透顶,甚至生不如死,中山我便觉着活着的意义便是毫无意义,中山我便觉着活着当真如同西西弗斯推着巨石无休无止地爬山一样,不如自杀来得痛快些。
中山我之所以能苟活至今,全然在乎于圣贤书给中山我以不尽的生活源泉,使中山我内心富足,眼界开阔。中山我除了圣贤书以外,还有一大为常人所不齿的爱好,便是捡拾垃圾一事。中山我从书上得知,如今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日渐被垃圾所包围,土地如此,海洋亦然;人类对垃圾分类意识如同邓通和孔方兄对读书意识的浅薄一样浅薄;电视媒体杂志等声嘶力竭地宣扬爱护环境,讲究卫生,垃圾入桶,垃圾分类等,但据中山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今垃圾入桶的人寥寥无几,而垃圾分类的人更是近乎归零,甚至宣扬者们曾躬身实践也未可知。
因而,中山我下定决心从自我做起,中山我并不是演示给谁人看来着,当然也无人瞧中山我一眼(正如无人对垃圾有多瞧两眼的信心和欲望),中山我只不过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人们像中山我一样罢了。中山我唯一的梦想便是如此,即人人皆有垃圾归类的意识;即便人人无此意识也罢,至少人人皆有垃圾入桶的意识中山我便死而无憾。你或许说中山我是在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自夸中山我的品格有多么的高尚和伟大,但倘若你当真那么认为中山我的话,那么,中山我便也无话可说,因为中山我无心去跟谁就此事计较个什么程度,继而从中得到点什么,中山我向来如此。
邓通戚戚喳喳跟中山我讲述自己一炮而红后,想把生活过成古代昏君那种歌舞笙箫的奢靡样本时,中山我使劲儿扒饭,不言不语,中山我尽可能避免听觉无端浪费;但邓通发觉中山我对他所讲之言毫无动色时,便激流切换了调子,进而大谈特谈起自己身世如何凄惨可怜,他父母如何卑鄙无耻,如何畜生不如;他大谈特谈起自己若是一朝不红,便会沦为无家可归之人,沦为大街上乞讨的小叫花子,沦为中山我这般狼狈模样等。中山我当然晓得邓通意欲何为,邓通只不过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想假以中山我的怜悯和恻隐之心,继而得到中山我的无偿帮扶,从而达到其不齿的目的,如此而已。
那么,当中山我问及邓通是否爱好读书时,邓通却贵人忘事地说,“读书?这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邓通我并不关心。”
于是,中山我颇为好奇,连世界上最为奢侈的读书一事都漠不关心,那么更何谈享受生活?于是,中山我便深知邓通是如何给自己穷困悲惨的家境所毒害至此的了。当然,中山我更能想象到邓通一旦追梦成功,势必会贻害一方,因为邓通秉性已坏,唯有经过多次深深的抽筋断骨扒皮之痛后,方能使其领悟到生活的真谛。那么话又说回来了,谁乐意使如此之人走向成功呢?谁又有几次人生经得起这样的‘害群之马’折腾呢?这无异于古人皆不乐意使得昏君登基治国,无人舍命教育一个昏君成才,便是如此。当然,这便是邓通作为‘害群之马’的症结所在。
邓通除了强烈的跟中山我叙说如何成为网红以外,其余则看起来无话可说,邓通甚至像孔方兄一样厌烦中山我唠叨的能事。当然,中山我承认自己有时刹不住车会多唠叨几句;这跟树老根多的道理是一样的。但中山我所言皆有益而无害,中山我能贪下心来对他们不厌其烦的唠叨,则是因为中山我瞧不惯像他们这样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不好读书的年轻人,更憎恶他们毫无垃圾归类意识。他们若是无心倾听,则是因为他们压根儿贪不下心来,是他们的心气浮躁所致,如此而已。
中山我一下午尽可能避免跟邓通谈话。中山我守在铁皮屋内读了一下午圣贤书,一开始无论如何皆进不去状态,眼睛直勾勾盯着文字也不管用,心只迟迟游走在此两日所发生之事物上,断难回转过来。中山我费了好大一会子神适才进入书境,适才临时忘掉红尘之碎事。中山我无不慨叹古人所警示的,‘心乃平原野马,易放难收’——中山我无意间将自己的心马放归草原的。
到了夜幕即将降临时分,中山我觉着是时候去外面展展筋骨了。但在此间,中山我无意发现邓通依然在戚戚喳喳做着所谓的网络直播,跟孔方兄模样神似,皆嘻嘻哈哈,活像大脑不受控的障碍人一样,净做些无聊之极的事。中山我拎了蛇皮袋子,锁门的一瞬间,邓通像幽灵般转身问中山我去往何处?
“中山我出去走走,中山我要去捡捡垃圾,顺便伸展筋骨,你们又耽误中山我一天......”中山我说。
随即邓通带着极其渴求的眼神说,“中山叔,您能不能等我直播完毕再走?现在可是关键时刻,邓通我——”邓通差些掉下激动的眼泪,他激动地说,“邓通我拜托您了,看在我......”
中山我微微靠近邓通后,适才发现邓通的视频镜头正对准中山我的铁皮屋,事实上,中山我整整一下午皆在邓通的监视之下。这一下使得中山我浑身不适。
“......中山我决意要走,中山我还有自己的事情......”
然而,邓通却以死狗般的死缠烂打模式挡了中山我的去路;甚至,甚至他还双膝下跪乞求中山我步小留情;这一下使得中山我甚是无奈和难堪。中山我想邓通可能从鞋底那么大点,一点一滴长成七尺大人,怕都未曾给自己亲父母行此大礼,却跟素昧平生的中山我这般感恩戴德,中山我实在难以置信。于是,中山我便隐隐能觉察出邓通乃至孔方兄所说的网红该是多么诱人的行业了,连作为人的基本尊严尚可不要,更何谈仁义道德。中山我拗不过邓通的如此大礼,好在中山我懂得这‘双膝着地’的分量,只好干等着邓通将所谓的直播做到机器虚电,做到最后停机。
邓通因机器断电关机后,脸上显出中山我难以置信的得胜的神气来;邓通禁不住再次双膝跪地跟中山我行此大礼。中山我慌忙扶他平身,说,“不,不,不必!中山我受之不起!”邓通平身后继续激动地说,“今日多亏了您中山叔,邓通我的粉丝直线上升,一下多到邓通我回不过来神;不过,邓通我现在精神多了......”
“你邓通客气了。中山我又没帮过你邓通什么忙,中山我只不过像往常一样看了一下午圣贤书而已;中山我又没像孔方兄一样帮你拿铁杆子,帮你拿生猪肉,还帮你当爹当爸的......中山我受之有愧,中山我何德何能......”
“不,不,您中山叔即便躺着睡着都是帮了我邓通的大忙;因为我的视频内只消有你中山叔的身影即可,我的粉丝们要的正是这种感觉,这种存在之感;您中山叔是帮了我邓通的大忙,您完全不用谦虚。邓通我单单今日一天便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收益也大幅度提升了......”
“那照你邓通这么说,中山我还真是帮了你的大忙一样......”
“您说的没错,您中山叔是帮了我邓通的大忙。而且,邓通我更期待以后您能多多帮扶我,帮扶我这个穷年轻人一把;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想您不会不答应,而且,后期我邓通还答应过要跟您平分收益的,邓通我说话算话。邓通我今夜就带您去住豪华酒店......”
“不,不,不必;”中山我急忙婉谢道,“古人有云:‘鹪鹩巢于森林,不过一枝;鼹鼠饮何,不过满腹’,中山我不奢求什么豪华酒店之类,中山我一尺身躯,小小的铁皮屋足以容得中山我安身。不过,中山我心领了你邓通的好意,中山我习惯住铁皮屋......”
事实上,中山我自知好景不长;中山我今日一住,坐享现成;明日若出变故,那么,中山我依然得重归小屋安身,岂不折腾。何况中山我清心寡欲,本对此无心稀奇。
“不,您中山叔不必客气,邓通我权当报恩还不行吗?”
“中山我不是你那意思......”
“得了吧,中山叔,邓通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从来没住过这等高档酒店吧?不讳地说,这样的酒店比您现在的破烂铁皮屋强多了吧。不信您试试,兴许您住一晚再也不想回来了,这点邓通我敢打赌。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除非您中山叔是圣人!”
如此这般,当中山我想方设法来拒绝邓通的美意时,突然一群人(男男女女约有七八余人)连说带笑地走了来。中山我突然脑里想出了个什么搪塞理由,端的一下又想不起来了。旋即,只见其中一身穿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用手指指了过来。当然,中山我认为是在剑指中山我。不知因何如此,中山我这两日唯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即便双眼皮无一跳动——也不透露任何密码,但中山我的感觉相当强烈,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急迫之感;此点单从中山我难以静心读书即可瞧出。
中山我的预感毫无差错。该女孩指着中山我惊喜地‘哇’了一声,甚为稀奇的样子。该女孩接着便对其同伴大声说,“就是他——是他——穿得像个叫花子一样的——是个捡垃圾的——”
此刻,中山我心里无由然升起一股得意之感;因何如此,中山我一时没能想到合适的因由。中山我竟渴盼着该女孩能口出像邓通和孔方兄一样的话来,说中山我红了,中山我火了!没错,中山我甚是好奇,中山我倒是想确认确认自己究竟有多红、有多火,中山我倒是想知道中山我的红和火,并非空穴来风;中山我此刻正是这么想来着,中山我不能不这么想,欲罢不能。
人群像不怀好意的讨债人一样加快步伐闯将过来。邓通大抵是瞧出了什么端倪似的,下意识拽了拽中山我的夹克衣袖,中山我的夹克穿几年了,除了发白发黄以外完好无损,岂料此刻竟一下给邓通拽的发出了针线崩断的滋啦声。邓通用了很大力气,中山我感觉出他煞有介事的紧张味道来。不过,中山我并且动身,中山我也未怪罪邓通什么。中山我本意欲主动前去跟他们打招呼来着,但中山我伫立不动。一来呢,中山我不想给邓通可以死缠烂打的任何机会;二来呢,中山我看他们也正不偏不倚地走了来,无需中山我主动。
“为什么不走?”邓通着急着说。
“中山我想倒是想知道这群人是干什么来的?中山我有些好奇......”
“那些人不怀好意!那些人是狗,他们像苍蝇一样会缠着您不放的!您快走——您现在即刻走,离开这里......”
“不,中山我哪儿也不去,这里是中山我的家;中山我倒是还想知道......”
“您真是个怪人!您刚才不是急着非要走的嘛!现在又不走了......”
“中山我还想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中山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又会像你和孔方兄一样说中山我红了,然后用一堆吃食讨好中山我;中山我还想知道中山我红了后又能怎么样,中山我不跟你们同流合污又能怎么样,中山我......”
“是的,他们会说您中山红了;但您中山红了与您无关,这点您必须搞清楚!您红了只会跟他们有关,只会跟他们的利益有关;正如一只狗成了网红,狗红了与狗无关,只跟狗主人的利益有关,而狗只不过会得到更好的骨头而已,狗始终只是狗,狗是供人们把玩的玩物,是高级的狗,仅此而已。邓通我不讳地说,中山您就跟这只狗一样,我说这话您千万不要介意。因为他们一个个会把您当成这只宠物狗来使唤的!”
“在中山我搞清楚真相后,中山我大可以另寻避风港,中山我有腿有脚的;中山我人格独立,中山我怎么可能会做一条狗?你邓通又动歪脑筋了!”
“您想逃?您怕是想多了呢!您觉得可能吗?您一个叫花子的,您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不避风日的;这些苍蝇既然能在这里找到您,自然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您,您知道网络人肉搜索是怎么回事吗?意思大概就是说您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能被人揪出来的,除非您像狗一样钻进狗洞里去!您红了只是个廉价的网红而已,您不是大明星,您只是被平凡人蹲厕所时多瞅了两眼,您得搞清楚状况......您最好现在就走,要么您最好不理他们,最好一问三不知,您懂我的意思吗?您不能随便听从他们说的话,您要有脑子!好了,他们来了......您最好听我的话......”
“你邓通大可放心,中山我快六十岁的人了,中山我比你见多识广,中山我脑子够用,中山我能明辨是非......”
人群如约而至。大家啥时间如同猛虎一般将中山我团团围住。穿连衣裙的女孩最先惊讶地说中山我红了,接着又一位长相漂亮的女孩说中山我红了,接着......中山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以这般好奇心对中山我喊话,中山我尤其看到身穿牛仔短裤,搭配一件白色短袖的马尾辫女孩,该女孩以崇拜的口气说中山我红了时,中山我甚是满足,中山我感激涕零,中山我当时唯觉无以回报大家的真心诚意;中山我确信当时上来了年轻时期那股恋爱般的感觉,中山我感到勇气十足,中山我年轻时可没这么大勇气,一丝也无;中山我年轻时期对待爱情就像个胆小鬼一样......大家皆为同一个崇拜的眼神瞅着中山我,中山我顿时心情五味杂陈,中山我满满的一腔感激之情......
在此期间,大家甚是好奇地盘问中山我各类问题。大到离奇身世,小到吃喝拉撒;当然,最多的是问中山我何故当个流浪汉。中山我照实说是因为选择问题。中山我大学时期选错了专业,选了不感兴趣的专业,中山我那时无能为力;因为中山我压根儿不晓得中山我特长什么,跟中山我不了解自己一样,因为中山我几乎对所有专业一概不懂,因为专业无论如何都要填写——闭着眼睛都要填写一个!于是,后来中山我就一错到底了。
如今中山我就想,为何当初非要让高考新生填选专业呢?为何不等上了大一后,对本校所有专业有了大致的了解后再选呢?大家对本校所有专业大致了解后再选迟了吗?岂不更好吗?中山我当时既是好奇,又是无奈;中山我正是给这样一件引不起大家格外重视的小事毁了一辈子。中山我被赶着鸭子上了鸡架,中山我无能为力。中山我为了遵从内心,中山我后来就选择了流浪,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中山我讲了一堆关乎大学填选专业祸害中山我的事,大家竖起耳朵聆听几分钟后便没了耐性;大家说大家皆未读过大学,大家对中山我所说的大学填选专业一事毫无兴趣,大家只关心中山我的离奇身世,以及中山我的吃喝拉撒问题,大家像来济世救贫人员一样围观着中山我。大家恨不能在中山我身上挖掘点什么乐子而称快,譬如大家喜欢心理扭曲和变态的故事。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中山我,说,“我们大家都好奇,网上有人说您喜欢垃圾,您还吃垃圾——我们大家都想知道您怎么吃垃圾的,您觉得垃圾好吃吗?比如垃圾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中山我是喜欢垃圾,中山我喜欢捡垃圾,因为垃圾里面太多有用之物了;譬如好好的碗筷,甚至连包装都没拆就扔了;还有各类小刀具,好好的电饭锅,好好的插线板,好好的行李箱、保温杯、充电线等等,还有混在水果皮里的旧电池,电池都好好的,电池有的连包装都没拆;中山我看着这些东西实在太可惜。当然,中山我家里穷,中山我稀奇这些小东西,中山我就想将其占为己有,中山我就喜欢免费的东西......”
中山我说着说着担怕又说哆嗦了,遂问大家刚才问了什么问题来着。大家很快异口同声地重复一遍。中山我接着回答说,“中山我喜欢垃圾并未吃过任何垃圾。中山我吃的是食品,是好的食品,连包装都未拆过的食品;中山我见这些食品好端端的给人扔掉,心里觉得就像在遭罪一样,中山我听闻过‘饿殍遍野’的故事,中山我挨过饿,中山我晓得饥饿的滋味。中山我再次声明,中山我从不吃垃圾,吃垃圾是你们无聊的头脑里想象出来的......”
中山我话未说完,人群里就有一男子抢着高声问道,“您中山大叔吃过屎吗?是什么味道,我们大家都想知道。”
中山我顿时有点来气了。中山我说,“那你——”中山我指着该男子问,“你这个小伙子吃过屎没?屎是什么味道来着,中山我好奇倒想知道,你说——”
中山我话音一落,该男子就不作声了。接着中山我就说,“中山我不像你们一样,中山我是人类,中山我是高级动物;中山我才不会像你们脑子里想象的那么低俗、变态,中山我辨得来饭香和屁臭,中山我看你们一个个好像都不太正常——中山我这两天从未见过一个正常人;中山我看你们一个个长得有头有脸的,但你们徒有其表......”
中山我如此说罢,在一旁的邓通使劲儿拽着中山我的胳膊。中山我晓得邓通为何意。当然,中山我也发觉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觉都不能睡安稳了。因为中山我的容身之所皆已被大家知晓传开。大家指不定会半夜三更敲中山我的门,以吓唬中山我为乐。
随即,中山我便跟着邓通走了。
中山我前面边走,这群人后面便紧跟过来。大家使劲儿用机器拍照,大家恨不得像孔方兄和邓通一样将中山我每个细胞纹理拍上去,大家不厌其烦。过大马路时,邓通拉着中山我在红灯闪烁时便闯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大家便就此止步,中山我依旧听到大家呼喊着说,“大叔,明天我们再来看您!”
中山我听到这些话后心里又是惊又是喜的。中山我又想见到他们,但又不想看他们一个个疯了一样的胡来。不过,中山我终于晓得自己红了。中山我成为网红了,但与中山我本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