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大师》
孔方兄表演完自称为‘猪油盖光头’的游戏后,十分钟不到来了两个大小叫花子。大叫花子身穿防风夹克衫和松紧线裤,颜色均为土灰色,中山我晓得是被风吹日晒所致,大叫花子头发蓬乱,一根根凝固起来,像粗细均衡的下井绳。
小叫花子身穿牛仔式风衣和牛仔花裤,风衣跟花裤东差一片、西缺一块,皆为片片块块的碎布料组合而成,像是刻意将美好的东西撕坏给中山我看一样;其颜色均为天蓝色,中山我一瞧就晓得是全新的,因为中山我乍一看上去,衣服干净的纤尘不染;小叫花子发型错落有致,一根根朝天直戳竖起,活像建筑工地上的钢铁刷子。
大叫花子浑身散发着垃圾桶里的尿骚气味,小叫花子则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水气味;大叫花子脸上像经历了几遭家族式的衰亡史一样苍老陈旧,小叫花子则一张小白脸上涂抹了几笔浓浓的黑锅底灰,活像现代与古代之间屡屡穿帮不爽的神镜头,不古不今,俨然弄成一副‘四不像’。大叫花子光着两只烤红薯一样的大脚丫子走路,小叫花子则蹬一双耐克牌的条纹状运动鞋,走起路来颠三倒四,六亲不认。
大叫花子最先神经晃晃地走过来。大叫花子怅然若失,几乎对每一堆散发着屎臭味的垃圾堆显得饶有兴味,尤其对中山我归类完好的垃圾堆。中山我忙问他说,“老兄!你迷路了吗?”
大叫花子不动声色,继续朝中山我的铁皮屋里踱步而去。中山我一把将其折腰拦下,说,“老兄,这是我——这是中山我的家......”
大叫花子说,“我闻到了香气,我就过来了;我闻准了,就在这周围,是烤肉的味道......”
“你说的没错,是烤肉的味道;这里刚才烤过猪肉......”
大叫花子没有再做任何回答。继而一屁股蹲坐下来,活灵灵地扭转着脑袋瓜,闷葫芦一样闷声不响,撅着鼻子好像在闻什么。可能是在闻烤猪肉的气味,中山我想。
接着小叫花子过来了。小叫花子手里攥着一根不粗不细的铁杆子,跟孔方兄的铁杆子模样神似,可以随意伸缩弯曲,伸缩铁杆顶端的卡套内还卡了一台机器;小叫花子脸上的煤黑遮挡了不少的春风得意;小叫花子像孔方兄一样嘻嘻哈哈,戚戚喳喳,且龇牙咧嘴地紧盯机器屏幕不放。
小叫花子远远看到了中山我,宛若正常人一样说,“大叔,您火了啊!”
中山我闷惑不解,遂问他说,“中山我早已晓得自己火了。这是孔方兄告知中山我的,中山我不需要你再说一遍。不过,中山我这里没有吃的东西,中山我也是半个叫花子了。”
“您不必担心,我不是来向您中山讨食吃,我不是叫花子!您认错人了......”
“那你是什么东西?你奇形怪状的样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中山我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太像个叫花子,是不是叫花子中山我一眼瞧得出。但中山我搞不明白你为何将自己打扮成叫花子模样,你年纪轻轻——你——中山我没猜错的话你就像孔方兄一样,因为你也有孔方兄那么一根伸缩杆子......”
“我二十八岁。我是从西安坐动车过来的,我坐了......我这次是专程来拜访您中山来着。因为我要向您中山学习,我还发过誓要当叫花子;来的时候我早都考虑过了,我要尽可能当一个逼真的叫花子,我要体验叫花子的生活,像您中山一样......我想我再攀附您中山的名气,继而搭上这趟网络快车火起来,到那时我就有很多粉丝,我就有......”
“那么,中山我问你,你跟孔方兄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为何说我中山火了?你们好像是串通好了什么......”
“什么孔方兄?我不认识,我叫邓通。我是从网络上得知您中山火了的,为此我慕名而来。您是真的火了的,大家都知道这事......”
叫邓通的小叫花子说着凑至中山我旁侧,打开手机上的照片和视频给中山我证明。中山我看了后确认无误,跟孔方兄手机里的一样。中山我说,“这些照片和视频中山我早看过了,孔方兄给中山我看的。”
“您说的孔方兄是——”
中山我转过身给邓通指着孔方兄,说,“正是那个人——他头上戴的是假发;他原来是个秃子,中山我也怀疑过他曾是个和尚来着,但他吃荤,他奸淫,他游手好闲,他好吃懒惰,他还不讲卫生;他从不念经;这两天时间中山我瞧出来了,他原来是个小丑!他刚才扯下一头假发,吓了中山我一跳。他用篝火把生猪油烤融化,对着手机视频,自称说是在做什么网络直播来着,叫中山我帮他一把,帮他将烧灼得流油的生猪肉倒扣在他脑门上,中山我拿了他的手短,吃了他的嘴软,中山我照做了;最后他的秃头给猪油烧灼得通红通红的;但他咬牙切齿,忍着剧痛一声不吭,他给中山我说他是在用生命来取乐他的粉丝们的,中山我没能搞懂!始终如此。”
“您说的孔方兄我知道了。我想跟您说,孔方兄何许人士,邓通我一概不知;但我明白了一点,我邓通跟孔方兄是做同一行的。我此次来是呢,绝对是好意的;这么着,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邓通的家庭条件相对很差,我是穷苦人出身,我连大学都没毕业,我是西安人,我家就住在西安火车站附近,我爹是小偷,我妈是黄牛。我爹在西安火车站做小偷,做了十多年;我爹偷了很多出门在外务工人的血汗钱;他深更半夜蹲守在候车室内外不走,他眼睛大大地盯着舍不得掏钱住旅馆的人的钱袋子,他等他们一个个睡在暗乎乎的广场上——睡在脏兮兮的水泥台阶上——他们困得昏睡过去后,他就偷走他们身上的钱袋子,偷走他们的车票子......真是一言难尽——我爹把坏事做尽了,我为我爹感到蒙羞,我为我的祖先感到羞耻;我妈是在我爹做小偷两年后认识的,那时我妈是贩卖车票的票贩子,是黄牛,我妈通过关系买断了去往一些车票紧张的地方的车票,然后高价卖给买不到车票的穷人,卖给瞎子,卖给瘸子,卖给文盲,然后她和她的那些关系户们把赃款逐一分摊了。我妈也把坏事做尽了!我为我妈感到羞耻!我为我妈的先人感到蒙羞!我爹和我妈都不是人,畜生不如!”
“所以我这次千里迢迢的赶来,我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我不想再走我爹和我妈的羞先人的道路了。我必须做我自己——我要做一名合格的网络直播主,我要摘掉我父母给我头上戴的耻辱帽子。我在网上看您中山——您一个臭乞丐都能红,我想我邓通为何红不了呢?我邓通可是上过大学的,我懂文化,明事理,头脑聪明灵光,长得有头有脸的......”
叫邓通的小叫花子看起来毕恭毕敬,尤其对中山我点头又哈腰,他收拢伸缩铁杆,卸去机器,掀起片片块块的碎布料,藏进内里的裤兜里,接着眼睛放着炯炯之光说,“我的家况就是这样的,我是个穷苦的人,我是个不幸的人;我这次是离家出走了的,我若是不能像中山您一样红,我就一头撞死在您的铁皮屋子上......”
“中山我晓得了。中山我晓得了你邓通是个不幸之人,你邓通的爹妈的确禽兽不如,尤其是你邓通的爹,你邓通的爹断十只爪子都不能使中山我解恨;中山我在志学之年就曾丢过几百元钱;那时中山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买一瓶矿泉水,舍不得住宿旅馆,钱攥在手里心慌,揣在兜里怕丢,最终还在把几百元揣在裤兜里搞丢了;那晚中山我记得我就安歇在火车站的阴暗一隅,困得不行就睡了过去;中山我第二天睡醒后发现钱就没了,火车票也没了......中山我恨死了那些蚊蝇之士,恨得牙齿痒痒的,恨得不能撕下他们身上的肉来吃;中山我虽然未有过高价买票的经历,但中山我晓得那类人就像你邓通的爹一样,依然是个可恨之人。”
中山我望了望大叫花子,大叫花子端坐在地上,侧耳倾听着中山我讲话。中山我接着说,“你邓通就是他们的狗崽子,你邓通若是红不了的话,中山我倒有个好建议!”
“什么好建议?”
“中山我建议你去铁皮屋上撞上一撞,撞几下你邓通就红了!”
“您中山倒是会开玩笑!”
“中山我没有开玩笑,中山我说的是事实!”
“中山大叔,你且听我说,”邓通严肃地说,“实话说,邓通我若是红了的话,一定不会忘记您中山叔的大恩和大德;邓通我会涌泉相报;您中山若是不信,邓通我可以跟您中山签个合同,白纸黑字,到时挣得钱跟您中山分成,如何?”
“得得得了,中山我岂是你邓通想象的那类贪财之辈;中山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绝不会贪恋什么外财、邪财;中山我坐得端行得正......”
中山我话还未说完,邓通便拔腿就走。此时,孔方兄猛然踱步至中山我旁侧,说,“刚才那个穿得像个叫花子一样的人是干什么的?你们认识吗?你跟他戚戚喳喳说了好久!”
“中山我不认识!中山我也不晓得邓通他是干什么的。”
“那人叫邓通?”
“是的,是他这样说来着。他说他跟你孔方兄是同行;中山我先认为他是个小叫花子,但他解释说他不是叫花子,他也不是来乞讨的,他是专程来拜访中山我的。他说他是西安人,他爹妈都是禽兽不如的人,他爹是小偷......他妈是黄牛......他最后对中山我说他没别的意思,他除了想红还是想红;他还说他一旦红了后会跟中山我平分收益,还要跟我中山签什么合同来保障。中山我觉得邓通的爹和邓通的妈人虽畜生不如,但邓通本人还是不错,中山我认为邓通他至少懂得知恩图报,他懂得跟中山我平分收益。而你呢?你孔方兄只晓得用几盒饭菜打发中山我,你就觉得中山我像个小孩一样!你还出口伤人,你不懂尊敬老人,你人品又差,你还说你孔方兄红了与中山我无关,你没心没肺......”
“谁说孔方兄我没心没肺了?孔方兄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见你中山饿得消瘦,当天就给你买来吃货,第二天还给你中山买来盒饭,买来矿泉水......我看你中山是吃的牙齿里面钻进了狗血,你忘恩负义!”孔方兄一下气急败坏地说,“你说的什么破合同,孔方兄我也会跟你签,倘若往后得了利益,孔方兄我也自然知道与你中山分享的;孔方兄我是说过红了与您无关的话,但孔方兄我又没说过红了不跟你中山分享劳动果实,孔方兄我又没说我到时会忘恩负义;再说了,我孔方兄哪里像忘恩负义的人?你中山所说的全是脑子里臆想出来的,不切合实际的;你难倒相信一个将自己造扮的像个叫花子一样的陌生人吗?他又不是你亲爹,你为什么相信!再说了,孔方兄我现在即可跟您分享利益......”
过了十分钟不到,邓通拎了一大袋子吃食跑着过来了。
孔方兄见了后不服气地说,“你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的——管你什么事!”邓通站出一副欲要掐架阵势来。
“中山今天公务缠身,他跟我有合作,希望你不要过来凑热闹!”孔方兄两手叉腰,两腿岔开,随即还补充一句,说,“往后都有合作,我跟中山签了合同的。”
听到关于合同一事,中山我略有些来气,中山我说,“中山我跟谁都没有签过合同,中山我是自然人,中山我想干什么不受任何人管控,中山我......”
邓通听到中山我澄清的话后,随即将手里的一大袋吃食递给中山我。中山我看到里面有好吃的羊角面包,遂不客气地笑纳了。中山我说,“中山我喜欢吃羊角面包了。”
“羊角面包不是我昨天买给您的吗?”孔方兄不服气地说。
“是的,中山我昨天吃了你的羊角面包。”
“中山叔可以吃你的羊角面包,为什么不能吃我的羊角面包呢?”邓通说着讨好似的瞧中山我一眼,说,“对不对?中山叔。”
中山我听了点点头。
随即,中山我看到孔方兄搂推着邓通站开一边,具体如何,中山我一概不知。中山我也猜不透。中山我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地上蹲坐的大叫花子,大叫花子拿到面包眼神都发亮了,大叫花子忙一把拆开来,像中山我一样囫囵吞掉。吞的过猛,打了两个响亮的饱嗝。与此同时,中山我也迫不及待拆开来吃,中山我吃完后又递给大叫花子一块,大叫花子伸出脏兮兮的黑手就接了,大叫花子拆开来就吃。
中山我跟大叫花子分别吃第四块面包时,孔方兄过来了,邓通远远站于一边不动。孔方兄说,“好了——接下来我要亲您中山大叔了,您吃好了吗?”
“中山我吃倒是吃好了。”
“吃好了那你就去吧,酒精还有剩下的,就在盒饭旁,您用酒精好好消一消毒;消毒完毕后,您知道该接下来该怎么做,您闭上眼睛,撅起您的臭嘴,然后......”
中山我挽起吃剩的面包袋,踱步至铁皮屋;接着按照孔方兄所说的照办不误。中山我倒出一点酒水在手心里,再用食指和中指蘸着往嘴巴上涂抹。中山我消毒期间,发现孔方兄正在勒令大叫花子滚开,孔方兄大声喝吼着说,“臭叫花子,你哪里来的?你雀在这里干什么?你还不快滚......”
但大叫花子无动于衷,依然蹲坐在细土飞扬的土地上,好像对孔方兄的话半知半解;大叫花子直勾勾仰面望着孔方兄,像是在瞧动物园里的黑猩猩一样稀奇地瞧着。孔方兄接二连三喝吼,还操起地上的石头吓唬他,他依然如故。孔方兄一气之下将石头使劲儿掷在他脚踝不远处,石头着地后飞弹起来;大叫花子随即爽性给吓一大跳,接着猛然弹起身来,朝着孔方兄虎扑过去,孔方兄顿时给他的愚顽气质镇住了。慌忙改口求饶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孔方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孔方兄一边说一边慌忙从兜里摸出十几元人民币给他。他并未爽快笑纳,但停下来不再追讨孔方兄。
此时,中山我按照孔方兄的要求将嘴巴清理干净。到底有多干净,中山我一概不知,中山我只晓得嘴巴凉飕飕的,是酒精挥发所致。
“中山我好了。”
“好了您先待在那里不动。”
于是,中山我站在铁皮屋外不动,瞧着孔方兄在那儿乱发神经。孔方兄从兜里摸了几摸,摸出来手机充电器,又慌忙塞了进去;又摸出了烟,用指甲掐出一支给他,他摇摇头不接;于是孔方兄再接再摸,但摸了半晌摸不出什么名堂来了;随即,孔方兄嘴里嘟哝着,孔方兄对大叫花子嘟哝了什么,中山我耳朵略背,听不很清;但大叫花子又席地而坐,一副不打算要走的态势。
孔方兄被转过身,瞅了瞅机器,对着屏幕又是龇牙又是咧嘴;一阵子后,便喊中山我说,“喂,喂,你过来一下。”
中山我应声过去。孔方兄将伸缩杆以及机器交给中山我,并再三强调保持一种姿势擎着不动。中山我照办。接着,孔方兄便脱下崭新的外套来;同时,对着机器笑嘻嘻地说,“崽子们,爸爸我现在把衣服脱下来了,你们瞧,现在我就去穿在老叫花子身上......”
此时,中山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孔方兄所谓的粉丝们的奇葩要求。孔方兄依依不舍地脱下外套来,并检查着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以及充电器等,尔后塞进裤兜里。大叫花子痴傻地瞅着孔方兄脱下外套。孔方兄平静地说,“你不要慌,你他妈的走了狗屎运,你还慌!我的粉丝们让我把外套穿在你的皮囊上,你晓得吗?我想这是个好主意,它们的脑袋的确很好使,它们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孔方兄细声细气地说,好像在躲避什么墙中之耳;中山我竖起耳朵聆听着。他说,“我想你脑子是清醒的,你身上的衣袍比孔方兄我这身好多了,尽管臭不可闻,但您穿了这么多年,您那身衣袍更是耐久的,您不知道吗?它吸收了您身上多少油垢,您舍得脱下来吗?您要是脱下来一定会大不习惯的,我敢保证,晚上您说不定会做噩梦......您会被冻醒,甚至弄不好还会被冻死;您瞧,瞪大您的眼睛瞧瞧,我孔方兄这件衣服是有多薄,一点也不挡风,风一吹就透,也不吸汗,您穿在皮囊上又很不合身,活像披了一件死羊皮一样......我孔方兄倘要是有您那么一身衣袍,怎么会舍得脱下来呢?又怎么会随意拱手送人呢?即便孔方兄我是个傻子——像您一样......那么,您现在可以这样说,您就说,您大声地说,您打死也不要我孔方兄的衣服,说您看不上......”
大叫花子听了半晌,终于面露喜色——随即直起身来,一声未吭,长长地伸出一双索取的大黑手。孔方兄使眼色瞪了瞪大叫花子,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但稍事犹豫,随即只好将衣袍递给大叫花子;大叫花子接过衣袍像狗一样稀奇的嗅嗅闻闻,随即就套在了脏兮兮的身上了,接着啊啊啊了两声,挤出几丝微笑挂在脸上。
接着孔方兄摊开两只胳膊,余惊未了地说,“瞧瞧啊!崽子们,你爸爸现在已经照办了,老叫花子也穿上新衣了,你们瞧瞧啊!这多么合身......”说着孔方兄用手示意中山我挪镜头在大叫花子身上,中山我忙将镜头对准好奇心大发的大叫花子。大叫花子穿上新衣后不停用他那双黑手摸来摸去,不停将黑手插进衣兜里,又不停掏将出来,最终好奇的连衣兜也翻了个底朝天。
孔方兄随即将手一摆,中山我又将镜头转到孔方兄身上。孔方兄对准镜头戚戚喳喳讲了一阵子,中山我两手开始发酸,中山我打断他说,“中山我手酸,中山我能换个姿势吗?”
“你真够啰嗦的,你换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大叫花子便穿着孔方兄的一千多元的新衣扬长而去。期间我多次跟孔方兄提醒,但孔方兄过度入迷,并未注意到中山我的好心提醒。但在大叫花子消失不见时,孔方兄适才想起了中山我,他说,“喂,中山大叔。”
“你孔方兄的外套不见了。”中山我好心再次提醒。
“我说中山大叔,您把自拍杆放在地上......”
中山我就把自拍杆放在地上。中山我感觉到孔方兄又有什么新花招,中山我意识到了。确乎如此,孔方兄一把拽住中山我的胳膊,说,“中山——您不会介意吧?”
中山我十分好奇,说,“中山我介意什么?中山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的粉丝突然改变了主意,它们说我孔方兄不亲您中山大叔的臭嘴也行,但必须当着您的面喊您一声‘爸爸’,同时还要跪下来叩两个响头!孔方兄我说个话的意思呢,当然是想知道中山您的意思,您是否在意孔方兄我喊你‘爸爸’;当然,我想知道你对‘爸爸’这个词的看法,或者说您压根儿觉得无所谓;那么,您是怎么看来着?”
“中山我觉着你们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一个个无聊透顶,你们一个个精神失常,你们一个个像个变态鬼,你们......”
“且!我说中山大叔,您费什么口舌,您说正经事!您废话比屎还多!孔方兄我现在再问您一遍,您到底对‘爸爸’这个词怎么理解的,或者说您觉着这个词无足挂齿;还有,您是否在意孔方兄我喊你‘爸爸’?”
“老实说,中山我当然在意了,中山我至今无儿无女,中山我看到别人家小孩喊他爸爸时,中山我心里就莫名的难受,莫名的恐慌,中山我欣羡当父亲的人。你孔方兄若是喊中山我一声‘爸爸’,中山我倒是受之不起,因为中山我若是有像你这么个儿子,那么,中山我不生也罢,活在世上还浪费粮草。”
“总之,照您这么说,您是不在乎孔方兄我喊你‘爸爸’喽?”
“你随便!随便发你的神经,与中山我毫不相干!”
“那么,孔方兄我还有个请求。”
“你孔方兄直说便是。”
“孔方兄我喊你‘爸爸’后,到时你务必应承着‘唔’一声,表示您‘乐意’!您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孔方兄我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为了讨好奉承我的粉丝们......”
“这点中山我做得到,中山我无所谓的,中山我从未把你这个败家子,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人当成儿子的,中山我断子......”
“好了,好了——”
接下来孔方兄拉着中山我进入视频界面,孔方兄双膝着地,跪拜下来,声音响亮而清脆地喊出一声‘爸爸’,随即响当当的将脑袋叩在硬实的地表上,一连叩首两次即止;同时,中山我象征性‘唔’的一声应承到。一哂之间,中山我远远瞧见躲在一旁玩手机的邓通,邓通笑得快岔气了,邓通东倒西歪,捧腹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