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就这样被割掉了一个肾脏。他从手术台上下来后,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醒来,旁边只有江淮和许晨浩两个人。两个大男生照顾了他大半个月,喂他吃喝,带他洗漱。出院后,他急着去上学,教室又在四楼,两个人轮流背着他上去,又背着他下来。除了父亲,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念的人就是他们了。
他记得许晨浩边走边念叨:“多吃点,就那么点体重,背在身上都没感觉!”
赵君垚虽然嘴上嫌弃许晨浩唠叨得就像个大妈,但是还是心里暖暖的。
不过,那颗肾脏在王瀚文的体内只活了八年,他再次被推入了深渊。他只想好好活着,他也本应该好好活着。
他们正要离开,突然一个包裹往赵君垚的怀中抛来。他并没有打开,而是嫌弃地往旁边一扔。林洛倾弯下腰,去查看包裹,【爱子赵君垚收:孟慧。】
“你母亲的?”
他点了点头,随后一掌怕掉林洛倾手里的包裹,用力往远处一扔,不一会儿就被几只野鬼抢光了。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去见见江淮和许晨浩吧,我们一起帮你,有些事情我一个人可能做不到。”她想让他们兄弟几个人见见,等到他放下心中执念去入了轮回,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这,我不用她给的!”他不想穿他母亲给的衣服,他恨了。
“等我一下!”她把赵君垚收在了功德珠中,带他回了家。她在主卧里找了几套林止的休闲装,让赵君垚选了一套就烧给了他。
林止和洛熠一打开门就闻到鬼魂的气息,洛熠警惕地将林止护在身后,把门关上。他扫到鞋柜前,林洛倾的球鞋时,他顿时又紧张起来。
“爹爹,这是赵君垚,我的同学!”
“阴魂?”林止真是无语了,他家女儿真是什么都往家里带。
林洛倾把赵君垚的情况与林止与洛熠说了,想问他们能不能帮忙让他的案子重新再查一遍。林止说当时案子都是走了流程的,已经结案了,除非当初的证人或者顶罪的人出来推翻当初的证供,再由家人出面对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裁定,向检察院提出申诉。
他们明白王家的人是不能指望自己推翻自己布的局,至于王母是否知情,他们也不能立马做出判断,即使未知,难道让她在已经死去的大儿子与丈夫和小儿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唯一可以信任与依托的人只有赵君垚的生身父亲赵志强。
林止认为当初司机权峰主动投案,这个人肯定是收了王家的好处,若要翻案可以从他着手。
当晚,林止安排了赵君垚和小七一起睡,虽然鬼不需要睡觉,还叫洛熠在客房外设了结界。
林止洗漱后换了睡衣,叹了口气,“洛熠,我是不是老了?”
“怎么了?”洛熠皱了皱眉头,问他。
“你看赵君垚,小鲜肉一只,你要是早点找到我那该多好啊。”
洛熠躺在他留下的空位,笑了声,好笑地说:“难不成你要在那个年纪当了爸?洛洛那个时候还比较闹,再说早恋往往没有什么好结局。”
“洛洛那时候还是个蛋,碍不了什么事!”
“睡吧,我们这个年纪刚刚好,不早也不迟。”
【那些年的青春,他们相伴走过。多少汗水挥洒在这眼前的球场上,许晨浩和江淮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周日傍晚,她去了他们常聚在一起打球的一个球场。林洛倾刚到的时候,江淮刚好跃起身子往后一仰,球就穿过篮筐,直接穿了过去。“砰”球落在地上,高高弹跳起来,一点一点,越来越低,节奏越来越慢,最后滚到篮球架边上停了下来。
江淮和许晨浩张开手臂躺在微微发着烫的水泥地上,余热未退,汗水湿透的背贴着地面,他们就望着天,笑着。
这时候,篮球架边的球“咚咚咚”地弹跳起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有节奏地拍着,就在他们觉得诡异之时,篮球在空中迅速旋转起来。
“江淮,我是不是眼花了,球自己在转呢!”许晨浩揉揉自己的眼睛,用胳膊肘撞了几下一旁江淮。
“我也看见了。”
他们缓缓起身,并没有离开。林洛倾从铁栏中走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你们打球。”
“你怎么来了。”江淮将一旁转动的球给忽略了,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有个人想见见你们,我带他来见你们。”
林洛倾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显魂符,不过她想到显魂符只能维持几炷香的时间,于是她把显魂符放了回去,从书包里的夹层里找出两张滴了一滴红色血迹的、折成三角的黄符递给他们。他们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从她手中接过了黄符。
一接过黄符,他们眼前的人渐渐清晰起来,他对他们微笑,一如当年的那个阳光爱笑的少年。那些年的青春,他们相伴走过,多少汗水挥洒在这眼前的球场上。许晨浩和江淮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他将手中的篮球朝许晨浩砸去,许晨浩一把抱住往自己怀里飞来的球,“赵君垚,你混蛋!”
他把球往旁边用力一扔,冲上去搂住赵君垚的脖子哭起来。这场景就像小媳妇儿见了久别的相公,赵君垚还很应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淮几步就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长手臂楼过两个人,这个久违了的拥抱只属于他们三个人。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才反应过来林洛倾还在,三个大男孩匆忙收拾了自己的情绪。
在球场边,许晨浩枕着球躺在地上,江淮和赵君垚弯曲着膝盖将手撑在身后半坐着。林洛倾坐着篮球架的水泥台上,两只脚前后一摇一晃。
“洛倾,你怎么可以看见——看见——”
“看见鬼吗?”她对他一笑,江淮忍不住晃了自己的眼睛,她笑起来很美,像三月的阳光,很是明媚。
“嗯。”江淮点了点头。
“天生的。会不会很恐怖?”她现在是人不是人,是神不是神,是魔不是魔,哪个都沾了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但是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的她爹爹和老爸的孩子就可以了,身上流着是他们的血就可以了。
“不,不会——所以那天你问我照片的事,那个时候你已经看见阿垚了对不对?”
“嗯。”
这时候赵君垚和许晨浩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此时仿佛是个尴尬的存在,默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