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常是爷爷与芸娘教的我读书习字,你若真心想学,我可教你,只我自己也还有认不全的,倒也无妨,可一起向芸娘请教,先识字,再习医,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慢慢能学成,到时自能看得懂这书中涵义。”
他认真听完,问道:“芸娘?”
芸娘本是锦地才女,多年前丈夫不幸亡故,为避世而隐居山田,在望月村住了有二十几年,后头闲来开设私塾,教教孩子们读书,只不过穷苦人家的孩子少有愿意读书的,再加上近年天下不太平,读书人更少,唯有她是在私塾待的最长时间的一个。
说来芸娘对郭老东颇有好感,二人互为知己,每每相谈甚欢,若遇得早一些,两人说不定还能成一段姻缘,也因此芸娘待她极好。
听完她所说,沈苏容眉间开颜,“扶苏,多谢你。”
只她没想到的是,他生来天赋惊人,竟是在短短数年间,不论诗词歌赋还是医学天文兵法律典统统都学而有成。
就连芸娘也叹说,沈苏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惊世之才。
而他也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长成一个心怀悲悯的好人,更不曾娶一门农户娇妻,和美过一生……他那性情生来便已注定,那仇怨早已深种,复仇之心无人能阻,身旁所有的人包括她,竟步步都已在他算计之内……
经年后,她于江陵再见他,他已长成一个容色盛绝,一眼间可颠倒红鸾的陌玉公子,手掌东陵百姓生死,远可操控三朝命运,府邸所累财富如云,脚底血染无尽,见了她时,言辞淡淡道:“扶苏,你可算过,你我还有活着再见的这一日?怕是在你心里,我早只是那一抹孤坟中的野鬼,不巧,我这个野鬼……此生此世,缠定了你。”
时间转眼过去大半年,沈苏容的聪慧令人惊叹,他过目不忘,所识之字已不差她多少,期间不仅读完了医难经,还读完了十几本厚厚的典册。
这也与他的勤勉刻苦脱不了干系,他每日读书写字至深夜,一月所费灯油足五斤,为补灯油费,以及不被人视为一个白吃白住的人,白日里他会帮着干许多活。
不论是洒扫,烧火,洗衣,劈柴……还是采药,晒药,煎药,捣药,他都会默默无言帮着做好。
只不过也有令扶苏头疼的地方,沈苏容平素淡漠少言,阴沉寡笑,极难与人亲近,再加上起初他是个什么也不会的人,既没有秦延的百般全才见多识广;亦没有叶霜的满腹经纶流利剑法;就连春山不但跟着秦延学了几套拳法,还跟着留三爷上山打猎贴补家用;连丁丁也是能文能武……相较之下,便显得他有些见拙。
后头,他异于常人的聪明与刻苦,虽令大家对他有所改观,实则反而令他突出成了一个异类。
除了扶苏能近他身,旁人都难以与他多亲近一步,包括村民们在内,勉强只有芸娘好一些。
起初扶苏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沈苏容孤僻惯了,不善与人交际,且他钻心在读书识字上,自然顾不上旁的。
然而,一日芸娘忽对她说道:“扶苏,你可觉苏容这孩子有何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