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揉了揉困乏的双眼,抬头看了看窗外。
天色未亮,只微透一丝蓝曦。
她琢磨着这会儿刚到五更末,再过得一刻半会,她就得去把药端过来,喂了给沈苏容吃。
沉甸甸的脑袋瓜倒回床上,轻薄的被褥被她的脸微微压下一个涡,上眼皮往下一耷,她差些又睡了过去……眯了一会,心里骤然想着喂药的事,猛的又清醒过来。
抬眼一看,窗外晨曦渐透,房间也微微亮了起来,一切家具和摆设都透着古朴古香的味道……窗台对面一张偌大的书架子上堆满了累累的书册和典籍,书架两旁是陈列架,上面摆放着郭老东收集的古董玩意物什,再左边是一张高脚四柜门雕梅兰竹菊的龙胆楠木大衣柜,右边则是郭老东的书案,书案临着窗,而临窗的另一边,正是沈苏容现在所躺的楠木雕四季花鸟简架拔步床。
这间是郭老东的卧室……自打郭老东走后,她每日都会进来打扫一回,所有东西原封不动,保持着郭老东离开时的样子。
郭老东死后,她把门落了锁,没让任何人进来这间房。
后头她收容了叶霜他们,叶霜独住了一间,丁丁住了一间,春山与秦延共一间,原本沈苏容与叶霜可共一间住下,只是她考虑到沈苏容这般性子,再加上他病情严重,独匀一房既方便人照顾,又方便他静心养病。
思来想去,她把他安排到了郭老东的卧房。
望着床铺上沈苏容闭目的眼,和惨淡得毫无半分血气的一张脸,扶苏从脉上把手移开,直道可惜了这么个皮相。
这已是他昏睡后的第六日,脉象气若游丝,无任何苏醒征兆,连唇色也灰淡了下去。
这般已是无力回天,只等着给他料理后事了。
这么一想,心里微酸,又满满都是莫可奈何。
她轻叹一声,语重心长惭愧遗憾道:“苏容,你到了地府,可莫怪我医术浅薄,救不活你……实是你这一身伤势极重,早已累及根本,我守了你五日五夜,除去煎药,没敢离开床榻半步,这一日四回的汤药喂给你,你喝下的实属少得可怜,这药你若喝不进,便是你在人间的气数已尽。”
“可怜你来人间一遭,挨了这么些苦难,实话对你讲,那日我闻听梁王大舫失了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我心下想到了你,还盼着你能在那一回解脱了,那梁王和他的人实是残暴无道,你落在他们手上,还不知下场如何凄惨,定是百般折磨……可没成想,原来你还活着,只是,我医术未精,已尽全力,偏爷爷已过世,倘或他老人家在,想你不至这个年纪就早逝……”
“只是爷爷也常说,人各有命,你死后,我定与你多烧些房屋和金银财宝,请法师替你超度,往极乐世界去,你若喜欢,我还可多烧几个婢子,对了……再烧几房妻妾与你将来大了享齐人之福也可,毕竟这人孤苦伶仃,到哪儿都可怜,你瞧我爷爷去了,我给他老烧了一座怡香院,一栋酒肆,一间茶馆,一所医庐,里头数数有上百号人陪他,想今时今日在地下,他老也定不会寂寞。”
“你放心,墓地我也给你安排上了,就在后山,紧挨着郭老东的坟,坑都是现成的,实不相瞒,这坑原是那回给春山准备,后头没用得着,整好给你,那里风水佳,我一年到头定也给你上几回香,也算我们相识了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