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想,可还有什么遗漏,也省得你走也走的不安心。”
她双手背后,说着说着人走到了窗前,一来不忍看沈苏容濒死那般样子;二来,郭老东也常会在病人临死无治前,说上一通这样的话来宽慰,甭管是宽慰病人还是宽慰自己,她觉着总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也学了他老人家半成的语气。
没想到碰到的第一个濒死病患,就是他沈苏容。
果然,说了这一通,心里好受许多。
毕竟医者也是人,不是神,不是人人都救得活。
这样一想,她转回身来,不由一愣——
只见门口站着叶霜,秦延,丁丁还有春山,个个都是张大着嘴巴,一副不知是吃惊还是震惊的表情,尤其春山,几双目光在她和床铺之间来回转动。
她渐渐皱拢眉头,目光转了过去,又是一愣——
只见沈苏容不知何时醒来,半撑着虚弱身子,被子滑在胸口,看着她一脸疑惑。
“……”
“……!!!”
扶苏几乎听到头顶有好几只乌鸦嘎嘎飞过。
心里百思不解,分明他那样子已是日薄西山、油尽灯枯,头几日还喂得进半碗汤药,后两日滴水难进,方才就只差一口气就一命呜呼。
扶苏蹙着眉思索,这般样子,看在旁人的眼里还以为她是在抱憾,刚才那番后事的打算,现下是不能够实行了。
丁丁咳了一声,轻声询问道:“扶苏,药还要不要端进来?”
扶苏也咳了一声:“要的。”
秦延道:“他既然醒了,吃的可要端一些?”
扶苏点点头:“也要的。”
秦延和丁丁转身,叶霜道:“我帮忙。”也转了身回避这份尴尬。
只春山还站在那里,一时间满脑子里都是那个挖好的坑……
“咳咳。”扶苏道:“春山,你与苏容都是福大命大的人,将来那坑你二人定是都用不着。或者,等苏容病好了,我去把那坑填了,省的晦气。”
春山老实巴交笑了笑,挠着头,“那倒不用,俺爹常说人早晚得有一死,好好的坑,就让它呆在那里,早晚得是用得着的。”
扶苏张了张口,还没说些什么,几个人转身都出了房间。
“……”
“。。。。。”
扶苏只好走回床前,两根食指卷着腰间裙带,“苏容,你万莫多想,你能醒过来,我自然是心喜高兴,刚刚那番话,原是我胡说八道,你莫听进心上。”
“人死后,真可以重活过吗?”沈苏容睁着眼,他的声音极虚弱,但字句清晰。
扶苏一愣:“你放心,你既是能醒过来,便会好起来。”
她只当是自己刚刚那番话吓着了他。
“从我出生到这么大,活着和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即算救不活我,也只是我命不好,不能怨你……”他低着头,长直的睫毛掩着眼里一片落寞。
扶苏越觉惭愧,她上前拉起他的手道:“从今往后,你可愿意在这里住下,把这儿当家一般?”
他看了看拉他的手,也是那样小小的,白皙纤细,十根手指的指甲剪得整整齐齐……他抬头看着扶苏,有些说不出话,眼里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可以吗?”
“叶霜,秦延,丁丁,春山,他们都是我收容的家人,你若是愿意,自然我也拿你当家人看待,横竖爷爷走后,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再无别的亲人。”
他闻言不见欢喜,反沉默了下去。
扶苏疑惑,“你可是不愿意在这里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