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徐爷的男子握着旁人递来的一杆竹篙,捋起两截衣袖,啐了一声,把个竹篙伸进江面一通猛戳。
扶苏看得惊险不已,只见小孩儿被竹篙戳得翻来翻去,瘦小的身板不断撞在坚硬的船身上,江水随着舫的行走翻着波浪,一拍又一拍地淹没过他小小的头颅。
那舫行得慢,倘或再行快些,那小孩儿怕是就要命丧黄泉。
围观的男男女女见着,只当是看戏般,没个出来阻止的。
扶苏这样看着都觉惊骇莫名,担心那小孩儿一个不小心便要被卷入船底。
小孩儿被戳得头破血流,撞得遍体鳞伤,溺得半死不活,但始终紧抿着嘴,没有发出半点的喊叫,除了落水那一下扑腾了两下,小孩便再没挣扎过,好像那痛打在他身上和那扑面而来的死亡威胁,都无法在他平静漆黑的眼神底下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想到刚才的话,扶苏替他捏了一把汗。
那徐爷果怒极不已,扔了竹篙骂骂咧咧动手去解自个的裤腰带,“小畜生,倒是长了一身硬骨头,今日就让你尝尝爷的滋味。”
旁边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啊呀一声掩袖娇嗔:“徐爷,您也太不注意场面了,当心惹恼里头那位大爷,这可是他的游舫,脏了他的地儿,您徐爷也要挨罚……至于这小畜生,便是下水这一通,就够他受的……您呀,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回,留着小命容您徐爷慢慢消遣,岂不更好?”
那叫做徐爷的男子闻听有理,又将解开的裤腰带系紧,猖狂大笑中将说话的脂粉女子一把揽入胸膛,猛亲了一口,“说得好,这狗东西轻易死了便宜了他。”
“爷,您真坏。”
他们看够了戏,也不将小孩儿捞起,那徐爷哈哈笑着打横抱起女子入了凉亭,旁的男女更是无人来搭理。
小孩儿就那样被挂在船绳上,水浪不断的拍打在他单薄的身板上,头上不停地流着血,他以背抵着舫身,轻轻出着气,恰巧大舫行过渔船正前方,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小孩儿朝渔船方向看来一眼。
扶苏僵直地站立在船尾,晚风微微卷着她的头发,她望着小孩儿平静无波的眼神,本该是对他报以可怜与同情,却无端端脚底一阵寒意蹿过,四肢发凉,心里生出一阵没来由的害怕。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感到害怕,那分明还只是一个小孩,瞧着比她还小,但那样的眼神她似曾相熟过……在古井无波的表象下深藏着寒冷蚀骨的阴毒与狠戾,如同那最黑暗幽冷的阴牢,一旦陷入就永无天日万劫不复。
大舫忽然缓慢地停了下来,从舫间里隐约传出一个声音,透着丝丝令人不寒而栗的严正:“去,告诉徐常,把人捞上来锁进底仓,我儿一日未找到,那孽障便得遭一日的罪,岂好就这般便宜了他,轻易让他死了。”
扶苏听着说话的人,多数是那梁王,这话语中高高在上的冷漠无情闻之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