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由粗绳牵着一头,泊在江面,水波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律地轻拍着船身。
辽阔的江面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船只,有些大,有些小,静静地随流远去,与浓墨似的夜空遥相呼应连成一线。
扶苏饱足地躺在渔船上,悠闲地跷着二郎腿,一手枕头,一手抬起数着漫天的星斗。
五月的星子格外的清亮,如同情人的眼洗濯过一般,在天上一眨一眨。
叶霜坐在船头还有些不适应,再看扶苏这般惬意模样,又拉不下颜面说要换地方,没道理她能呆他呆不了,断不能教她轻看了自己。
扶苏合掌祈祷有画舫经过,没成想还真遇上,然那舫只从江心飘过,听着热热闹闹但很快就漂走了,想是已游玩到尾声,急赶着靠岸。
眼巴巴看着那走远的舫,心中正觉可惜,忽然一艘三层高的大舫折湾而过,仿佛从天而降,恰巧经过这处岸沿,一波水浪哗地打来,船身晃晃悠悠。
叶霜紧张地抓紧了船身,生恐掉下去打湿衣身。
扶苏站了起来,指着大舫开心地道:“叶霜,你快看,好大的舫!”
这真真是她见过的最大的一艘舫了。
往年端午郭老东带她来江边看龙舟,那舫也没有这一半的大。
时下经济萧条,扶苏想不出会是什么人物如此大手笔,竟然可以包下这样大一艘游舫。
“南秦梁王的舫,自然是大的……”身后传来叶霜的声音。
扶苏惊奇地回身看他,“这是梁王的舫?”只见叶霜坐在船尾,紧握船身,脸色微微发白,凝着大舫的神情透着几分复杂,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扶苏虽有一丝疑惑,但也没做多想。
叶霜看着前方江面说道:“三层高的舫,这样的规制,只皇室宗亲才有资格享有,旁人可乘不起,据我所知,除了南秦梁王有这份雄厚的财力,别无他人。”
扶苏惊奇地盯着大舫一瞬不瞬,只见舫从江面缓慢行来,舫上阁楼飞檐斗拱,琉璃玉彩,一梁一窗都雕刻繁复,极尽奢华之能事。
舫身挂满华丽的花灯,通体明亮,看时似静止不动,渐渐的舫越来越大,几要行至眼前时,果见舫上印有梁字。
舫上传来名角儿咿咿呀呀唱曲声,间或夹着莺声笑语,晚风里飘来脂粉的香气,美酒的香气,佳肴的香气,混在一起浓郁醉人。
窗前挂着一帘帘朱色的帷帐,映着舫间模糊的人影……有唱曲的名角;弹奏的艺人;追逐嬉戏的男女;守于舫外的护卫;进进出出斟茶倒酒的仆人,大舫载着他们仿佛欲乘风化仙而去。
扶苏盯着大舫一瞬不瞬,眼前光影斑斓,犹如梦幻一般,正觉自己幸运不已,能亲睹这般豪华风采,突然就见舫尾凉亭上站出来一排人,当中一个身躯魁梧的中年男子,不知抓了什么重物往江面一抛,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水浪溅起半层舫高!
旁边女子嬉笑:“徐爷,您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整人,要我说这小孽障命硬得很,您要不信,他今儿定又是那副死样子,您拿他没辙。”
又一个女子起哄:“是呀,徐爷,这小子闷声不吭,一声饶都没讨过,奴家看莫不是徐爷您手下留了情。”
“给爷拿篙来!”那叫徐爷的男子怒眉一沉,把手头上的船绳牢牢栓在船上,喝道。
扶苏往那舫底一看,船绳吊在船边,底下绑着一个人,那人儿在水底扑腾两下露出头来,竟是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