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九刀可算是开了眼,一双牛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散发着清香之气的胡瓜,店小二也伸长了脖子想要上前仔细打量,却是被狂九刀瞪了一眼,那店小二这才如梦初醒,摆正自己的姿态,悄然退出门外,关上门走了。
“几位爷,可还满意?”胡诌笑容满面,一副市侩的样子。
“满意,满意!”狂九刀鼻子嗅了嗅,馋虫被勾起,问道:“这胡瓜可能吃得?”
“当然能吃,货真价实,小人这就给几位爷切开尝尝鲜。”
胡诌忙不迭的从身上的褡裢里取出准备好的西瓜刀,在身上使劲的蹭了蹭,照着胡瓜横竖两刀将胡瓜切成了四半,一时间汁液横流瓜香满屋,引得狂九刀垂涎三尺。
“我先尝尝!”狂九刀抓起一瓣胡瓜就要往嘴里塞,瓜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塞不进去,回头一看,张白圭不知何时已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军师,你要是吃还有三瓣,别抢我的,剩下的都是你的。”狂九刀急道,口水在嘴边打绕。
张白圭冷哼一声,目若闪电一般的盯着胡诌,“你先吃。”
胡诌正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人争抢,却没想到这张白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眼神一缩,嗫嚅道:“这,这胡瓜本是几位爷买下的,在下就不去扰了众位爷的兴致了。”
“就是!”狂九刀搭腔,有些心疼的说道:“军师,这瓜是咱花银子买来的,凭什么让这个卖瓜的占了便宜?”
张白圭瞪了狂九刀一眼,冷冷的说道:“想死你就吃!”
“怎么,这瓜……”
狂九刀愣了一下,正待询问,那边的胡诌嬉笑的神色早就变得狰狞,手中的西瓜刀微微一旋,反手握住,猛地向着张白圭三人刺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狂九刀彻底清醒,立刻拔刀去挡,奈何这胡诌力气极大,竟然以区区西瓜刀格开了他的歃血刀,一瞬间这狂九刀就变了脸色。
胡诌冷笑,“不要再挣扎了,你的内力已经被我下毒给封住了!”
说罢,这胡诌一跃而起,如鹞子翻身灵活翻飞,手中西瓜刀顺势飞出,直奔张白圭的眉心,双手则是向着身后一摸,立刻摸出两把银晃晃的弯刀,转手一砍,便将勃然而起的狂九刀给掀了个趔趄。
狂九刀心中大惊,想要起身搏杀,却是惊愕的发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难以提刀。
弯刀闪烁,抵在张白圭胸前。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晓我杀你之人?”胡诌没有着急动手,玩味的问道,眼中多了一种猫戏老鼠的味道。
张白圭淡然如初,抿了一口酒说道:“我元人身材偏瘦,鲜有你这等虎背熊腰之士,此为其一,你姓胡名诌,乃是直接告诉我等你这名字本就是杜撰,此为其二,我以胡瓜试探,你眼神躲闪略有掩盖,此为其三,瓜熟蒂落之后你并未着急与我等要赏钱,却是催促我三人吃瓜,与你所表现奸商的本色不符,此为其四,以此四点我断定你乃是刺杀我张白圭的胡人,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究竟是谁,受何人之托来刺杀与我?”
平静的听完张白圭的分析,胡诌面不改色,哈哈一笑,“不愧是张贡士,果真有几分本事,只是有一点你却是没有猜出,我催促你三人并非是真的奢求你们能吃下,只要你三人闻了这胡瓜散发的香气便会内力反噬,令中毒之人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既然你知道我是受人之托,那我便让你死的明白。”
“是谁?”张白圭皱眉问道。
“你的同窗好友,李慧达。”胡诌横眉竖目,面露凶色,“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原来是他。”张白圭点点头,恍然大悟。
弯刀闪烁,胡诌不再给张白圭喘息的机会,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击。
剑起,刀落,胡诌一脸恐慌。
“不可能,我明明已经下了……”
“没什么不可能。”张白圭收剑,“你的确下了令人内力全封的毒药,但是有一点你并未想到。”
“什么?”胡诌瞳孔放大,脸色极为难看。
“我未曾修出内力。”
宛若惊涛炸响,胡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他失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论实力他只是一个寻常的武者,只靠着令人浑身乏力的下毒手段方能克敌制胜,没成想这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阴沟里翻了船。
“给我一个痛快。”胡诌不慌不乱,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张白圭把玩着西瓜刀,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又与李慧达有联系?莫非李慧达已经叛变投了胡人?”
生死悬于一线,胡诌却丝毫不惧,“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便是你把我千刀万剐,也休想从我口中探听到有关此事的半点消息。”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的声名。”张白圭不再多言,将手中的西瓜刀扔到乌茜面前,“拿起刀,杀了他。”
乌茜周身一抖,愤怒与恐惧扑面而来,望着那反衬着寒光的刀锋,她的心都在颤抖,瞥了一眼张白圭,她终于明白,张白圭说要当着她的面杀胡人绝非一句空话,甚至他不仅要当着自己的面儿杀胡人,他竟然还要自己提刀亲自来杀!
鲜血仿佛在心头流淌,乌茜只觉得内心刺痛,她很确定胡诌就是胡人,是她草原上的同胞。
“不可能!”乌茜声音嘶哑,一双美眸通红如血,“要杀他你就先杀了我!”
张白圭斜了乌茜一眼,“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要,那我便当着你的面儿一刀一刀的把他的肉割下来,待鲜血流尽我再将其送与官府,还能讨个赏钱。”
“你无耻!”在乌茜的心中,张白圭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吞噬着她内心的一寸寸善良之地。
她怒了,想要咆哮,想要拿着西瓜刀将张白圭的脑袋给砍下来,她想要报仇,想要回到家乡,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可是,这终究不是梦。
良久,她惨笑,双手颤抖的拿起刀,神情颓唐犹如一个死人。
“来吧,既是同族,那就给我一个痛快,能死在同族手中,不亏!”胡诌仰天大笑,胸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其更加疯狂狰狞,直到眼神涣散,喉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你满意了吗?”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乌茜的声音寒的如同腊月的清霜,令人周身发寒。
她的那一双眸子彻底失去了光彩,脸上两颗滚烫的热泪洒落,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出,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张白圭许久,一个复仇的心平静了下来,被冻住,如千年冰霜。
从这一日起,她的心就真的死了,不再为任何人而波动,不会再想要逃跑,也不会再因为任何人的死亡而感到愤怒,泪干了,情尽了,灵魂枯了,她宛如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只剩下了最后的信念,那便是手刃张白圭,杀尽天下元人!
店小二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跑过来敲门问发生了何事,张白圭随意将店小二打发走,出门找到昔年好友巡城校尉王撰,将胡人此事和盘托出,因为涉及胡人,王撰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军士前往客栈盘查,确认之后带走了胡诌的尸体。
“这次多谢王兄,方才看王兄愁眉不展,可是对着胡诌的身份有所判别?”军士走后,张白圭将王撰拉至一旁问道。
王撰踱了几步,不确定的说道:“倒是有些眉目,方才我见那胡诌周身麻衣,腰间却是配着翠绿的狼头玉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让我想到一个神秘的团伙。”
“什么团伙?”
“是一个专门以收金杀人为营生的团伙。”王撰于是将这个团伙的始末缘由娓娓道来。
这个团伙名为“玉”,组织神秘神出鬼没,没有任何规律所循,官府数次缉拿未果,令朝廷大伤脑筋。
其人员构成更是五花八门,从乡村闹市的走卒贩夫到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从卑微的市井小民到显赫的庙堂高人,从元人到胡人,无孔不入,他们的首领被称为“玉先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而寻常的门徒则是被称为“玉中人”,玉中人又如同官场一般分为九品,同等阶的玉中人都不知彼此的存在,混迹于市井庙堂、深山古刹,唯有杀人取赏之时方才佩戴象征身份的狼头玉佩。
“如你所说,这胡诌莫非是九品玉中人?那为何武功却是平平?”张白圭不解问道。
王撰答道:“所谓品阶并非按照武力排名,而是按照玉中人的战力来进行等级排序,这胡诌纵然武艺稀松,但能力却是十分出众,尤其是障眼法,能在张兄眼皮子低下瞒天过海,岂能是一般人所为?若是所料不错,这胡诌是个善使幻术奇毒的毒师。”
张白圭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王撰表示了自己未曾迎接张白圭来京的歉意,这才急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