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圭重回京师的消息不胫而走,文学院贡士捉鸡拔毛的典故经过一年的沉淀以后再次掀起狂风骤雨,加之太学院的推波助澜,张白圭俨然成为了整个京师妇孺皆知的一个名字。
便是那走在大街上的三岁孩童,唱的都是他张贡士的滑稽事迹。
与此同时,张贡士横剑官道、勇斗官民的英勇事迹也随之传唱开来,太学院文院的贡士们对这个往日的学院传说般的人物嗤之以鼻,武院的举人们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只道这张大贡士终于是修得了剑法,能与手无寸铁的农夫一较高下了。
“看来你的名声也不外如是,在京师如苍蝇一般臭遍了大街!”乌茜冷冷的讥讽道,双腿的酸胀都因为心情的愉悦而轻松了许多。
狂九刀咧嘴大笑,大声招呼一声店小二,要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来京师的第一顿饭,老子一定要吃个畅快,日后见到小翠也好告诉她这京师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张白圭抚掌大笑,乌茜却是因为张白圭的不理不睬负气,只觉得双腿又酸麻的紧,用手一摸,涨的像是石头一般硬。
“军师,咱如今来了京师,啥时候去会一会那劳什子乾元宫?听闻这乾元宫比离元宫要厉害一些,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乾元宫的军士有多大的本事!”
狂九刀是个急性子,骨子里就只有打打杀杀,这才刚到京师住下便已经嚷嚷着去会一会乾元宫的高手了。
张白圭抿了一口茶,皱眉正色道:“九哥,这京师可不比北远,北远说到底只是一个府衙微末之地,这京师却是天下英雄汇聚之所,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况且那乾元宫乃是京师正统武官训练之地,比之府衙的离元宫就好比那皓月比繁星,金乌比火烛,不可同日争锋,据我所知,这乾元宫的军士多数乃是北远离元宫钱校尉那等身手,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可以媲美离元宫掌军校尉,乾元宫的掌军校尉更是高深莫测,虽然未曾入品,但贵在武学高深,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再说那太学院武院,听起来实力与离元宫相差不多,但能入武院学习者哪个不是天资卓绝之辈?功力纵然欠缺,但实力绝非寻常的军士可以比拟。”
狂九刀不以为意,旁侧的乌茜却是听得咋舌不断。
“那军师,咱们在京师干啥?总不能整天干瞪眼吧?”狂九刀瞪着眼睛问。
张白圭笑道:“尝闻京师大佛寺的主持觉远师父昔年乃是剑道大师,后来因为沾染鲜血太多心生忏悔,遂接受上一任大佛寺主持点拨遁入空门,这几日我想去大佛寺拜会一下这位远近闻名的觉远大师。”
狂九刀一听这话便没了兴起,耷拉着脑袋独自喝着闷酒,眼睛不断的往门外瞟,盼着店小二快些来送吃食。
张白圭看了看狂九刀,又瞅了瞅兴致盎然的乌茜,笑道:“九哥你也不必如此,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大佛寺我独自一人去便可,期间九哥可以出门领略一番这京师的风土人情,好好的耍一耍,至于你……”
张白圭嘴角划出一抹弧度,敲着桌子对乌茜说道:“若是有兴趣,你也可以自行活动。”
乌茜咬牙切齿,“呸!”
她终于明白这该死的书生为何要她一路跑过来,如今凭她这双肿胀的双腿,莫说是出门游玩,睡一觉起来怕是连床都下不了了,这该死的书生笃定自己无法行动,所以才故意为之。
张白圭哈哈大笑,外面店小二敲了敲门,将饭菜送上来,门外跟着熙熙攘攘进来一人,抬眼一看,只见这人身高体长状如人熊,脸上洋溢着与身材不符的讨好一般的笑容,后背上背着一个褡裢,直往门内挤,那店小二挪着身子拦着他,嘴中一面呵斥一面将那人往外赶。
“你这厮,说过多少次了,这是贵客所在的客房,不容许你这般人进入,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招呼人了。”
“哎?我说你这店小二,咱们都是生意人,你卖你的酒,我耍我的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拦我?”那人身强体壮,身子稍微一动便将店小二挤了个趔趄,转头对着张白圭三人道:“三位爷,我叫胡诌,是个走江湖卖艺的,我看各位爷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给各位爷耍耍手段,若是各位爷瞧的过瘾,随便打赏两个子儿就成,若是您各位看的不舒服,那咱扭头就走,再也不在京师混了!”
胡诌声如霹雳,响动极大,有振聋发聩之感,那店小二离得最近,此刻正在咧嘴挖着耳朵,想来是被吵到不行。
“哦?你都会什么本事?”狂九刀正兀自烦闷,听到这胡诌是个走江湖卖艺的立刻来了兴趣,加之他自己本身也是一身江湖气,对这种卖艺打把势的颇有好感,心中所想也就立刻脱口而出了。
“哎呦,这位爷您可真是慧眼识珠,小人会的本事很多,看几位爷器宇轩昂,想来寻常的本事是入不得各位爷的法眼,只有小人的看家本事‘种瓜得瓜’才能拿得出手了。”胡诌眉开眼笑的说道。
狂九刀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张白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只觉得方才未与张白圭商量便自作主张发问有些鲁莽。
张白圭熟悉狂九刀的性子,不以为意的解释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看起来这戏法贵在一个种字。”
“这位爷好见识!”胡诌顺杆上爬,不漏痕迹的吹捧张白圭,又道:“这种瓜得瓜乃是小人家传的本事,无论是南瓜北瓜,还是冬瓜西瓜,甚至是香瓜,只要各位爷说的上来,小人立刻就能种出一颗给各位解渴!”
张白圭隔着桌子瞅了一眼窗外,初春的气息刚刚苏醒,哪里能有的什么时令的瓜果。
狂九刀也是不信,一瞪眼,道:“哎!我没读过书,但是这瓜熟蒂落的季节还是分得清的,我问你,你如何在这种天气冰寒的季节种出瓜来?真的什么瓜都能种?”
胡诌点头哈腰道:“真的能种,至于这方法……”
胡诌顿了顿,脸色有些为难道:“这方法嘛,乃是在下走江湖的不传之秘,还望这位爷海涵,几位爷,想吃什么样的瓜?”
狂九刀不敢再自作主张的让胡诌戏耍,询问张白圭,张白圭好生打量了一番胡诌,眼中闪过一抹光彩,“你既然姓胡,那你就种个胡瓜出来,若是香甜美味,重重有赏!”
胡诌的身子微微一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陪笑道:“没问题,各位爷请好吧!”
说罢,这胡诌从褡裢里掏出一把瓜子,从中挑选了片刻,找出一粒放在桌面上,拿起水壶往上倒了一口水,口中如神棍一般念念有词,“胡瓜胡瓜听我言,发芽发至爷眼前……”
如此重复了几句,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瓜子竟真的破壳而出,长出了幼苗,几个人都看的有些发愣,那店小二也顾不得把人往外赶,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胡诌擦了把汗,很满意众人的震惊之状,撸起袖子往手心啐了两口,又念出了更加滑稽可笑的咒语:“胡瓜胡瓜听我讲,萃藤绿蔓爬满场。”
顷刻之间,那幼苗像是疯魔了一般迅速的爬出藤蔓,呼吸的功夫就顺着桌角爬了下去,紧接着那胡诌又一次耍宝一般的念到:“胡瓜胡瓜听我令,若不开花我要你命!”
眼见这胡诌的口令越发的令人忍俊不禁,那胡瓜却是如同真的被施了魔咒,转瞬之间绽了花苞,那胡诌在上面浇了口水,花苞马上绽出一朵小黄花,那胡诌又咧嘴对着黄色小花吹了一口气,黄色小花立即枯萎脱落,生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胡瓜的模样。
众人都看的呆住了,一动不动的等着这胡瓜瓜熟蒂落的那一刻,只是等了许久,这小胡瓜的个头依旧如初,未曾有任何的变化。
狂九刀急切的问道:“我说,这瓜为何还不长大,是不是你没有念咒语?”
胡诌陪笑道:“这位爷您真是说笑了,并非是小人没念咒语,实在是这胡瓜找不到它的主人,不愿意长大。”
“你又胡说不是,这胡瓜怎么知道哪个是它的主人?”
“这位爷,市面儿上的瓜果讲究一个买卖,你买我卖,谁买到手,那谁就是瓜的主人,您若是想要看它快长大,那只有成了它的主子才成。”
胡诌眯缝着不大的眼睛,看似谦和却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尽管让它长大让爷们尝尝鲜,到时若是好吃,有赏!”狂九刀大包大揽,目光紧紧地盯着不大的胡瓜。
“好嘞,您瞧好儿!”
胡诌眉飞色舞的用手指在小胡瓜的瓜蒂上缓缓的撵了撵,另一只手放在小胡瓜的瓜身慢慢的抚摸,小胡瓜如同得了令一般,立刻膨胀变大,很快就变了颜色,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溢出香气的成熟的胡瓜,与此同时,那原本翠绿的瓜蔓竟然变得枯萎发黄,好似经历了深秋霜打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