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清辉,刀绽羽飞。
钱校尉不愧为离元宫数一数二的高手,刀法绝伦锋芒正盛,内力充盈气势如虹,招招式式都透着勇往无前的勇猛与刚毅。
张白圭却也不怯,剑法变幻不可琢磨,一来一往攻守兼备,若仔细看去,他的剑法飘逸出尘,纵然只是简单的招式,但看似随意之中却透着一股不凡。
一方久经征战力有千斤,一方剑法莫测应对有暇,两人一时间难分胜负。
“张少侠,如果你技止于此,你的人头我便收下了。”钱校尉刀锋一变,内力澎湃充盈,速度与力量骤然提升,刀法也越发的刚猛有力。
原来,这钱校尉居然还留了力气。
张白圭立刻处于下风,虽能抵挡,却也十分艰难。
他的目光锁在钱校尉的肩膀处,以演剑之术来窥测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做到先发制敌,转瞬间便再次将局势转回平分秋色,那钱校尉心下一惊,再次内力勃发,杀伤前来,却是莫名心中一惊,见到张白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钱校尉心中发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刀泛泛,攻势威猛,张白圭笑意逐渐浓郁,又如此招架片刻,却是转守为攻,双臂发力猛然一撑,钱校尉的长刀顿时脱手而出,飞落在地。
剑光所指,便是胜负分立之所。
钱校尉喉头滚动,感受到剑尖之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你输了。”张白圭收剑,没有伤害钱校尉的性命,“我不杀你,但愿你能记住,身为武将,屠戮百姓只是懦夫,上阵杀敌方是真英雄,望你好自为之!”
场面陷入寂静,钱校尉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王世均脸皮跳了几跳,率先回过神来,换上笑容道:“张少侠不但武艺过人,不曾想还怀着一颗仁义之心,端的是令王某敬佩,更可贵的是张少侠智谋过人,王某佩服。”
“哪里,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比不得众位每日杀敌上百的国之栋梁。”
王世均脸皮再跳,再看张白圭,早已经走远了。
离元宫颜面大损,这是王世均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纵然那张白圭取巧选了刚刚训练完毕内力缺泛的钱校尉,并在比试中成功将钱校尉拖的力竭的做法有所欠缺,但他们离元宫终究是输了,连败两场,于天下而言便是失了朝廷的威严。
届时,他们北远府离元宫怕是要迎来一场大劫难。
“张白圭,我王世均一定取你项上人头!”王世均咬牙切齿,暗自发狠。
雨后的地面总是格外的泥泞,张白圭与狂九刀在离元宫外的丛林中你来我往,进行着两日后与王世均决战的战前准备。
狂九刀内力纵横,对刀法的理解越发深刻,抬手便能轻易使出第六重叠浪刀法,呼啸着飞旋的落叶,招式惊人。
“不打了不打了。”张白圭气喘吁吁,招架吃力,坐在石板上大口喘气。
狂九刀兴致盎然,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咧嘴坐在张白圭身边。
“军师,为何突然停手了?我还没打过瘾呢!”
张白圭叫苦不迭:“你是没打过瘾,但我可是招架不住了,你呀就是个怪胎,练了几年的九重叠浪刀,厚积薄发,如今经脉一通,内力竟然如此浑厚,怕是再过三五个月,你都能入品了,加之你专修九刀,领悟颇深,一旦入品,刀法定然再次精进。”
入品,乃是武者的一道鸿沟,有人自幼习武,早早地便修出了内力,但或因天资有限,或因内力薄弱,故而一生都难窥其境,便是那被称为文人剑仙的苏秦也未曾入品,只因实力强横,碾压入品高手方才成名。
入品之前修出内力与没修内力差距并不悬殊,只是内力雄厚者力量与速度都会因为内力的激发而得到可见的提升,内力月浑厚便越明显,而一旦入品,武者内力便会发生质变,或可附内力于刀枪,或附内力于拳脚,令刀兵生气,使拳脚生罡,威势不同凡响。
凡入品武官之战,轻则劈石断木,重则移山填海,如仙人一般。
注视手中长剑,张白圭苦笑,不知何时方能与那入品武官一般,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斩阎罗。
只是按照他如今的实力,对上那王世均,将是一场难以取胜的恶战啊。
目光微微移动,转向一侧提着木棍练习剑法的乌茜,张白圭的不由得想到半年前的自己,那时也是这般笨拙,只是这乌茜看起来更加滑稽罢了,这不,竟然在提剑之时扭到了手腕,实在是令人捧腹。
“笑什么笑!”发觉张白圭二人在偷笑,乌茜瞪了两人一眼。
张白圭笑道:“用剑须有规律可循,一招一式方能平滑流畅,若天下剑客皆如你所练毫无章法,那岂不是失误连连,被人不攻自破了?”
“胡说!”乌茜俏脸寒霜,面带鄙夷,“你的剑法有章法,不还是败给了这个一只胳膊?我就是要乱,就是要让你看不出我的招式,有朝一日可手刃与你!”
说罢,乌茜转身继续挥舞木棍,只是越挥舞越脱离大纵横剑法的剑招,笨拙的如同一只辨不清方向的母猴子,在原地不断的打转。
张白圭起了兴致,看着乌茜瘦小的身躯一会儿使出大纵横剑法的一刺,一会儿又用出昨日那用剑校尉的一提,再一会儿又毫无章法的做了个挥刀乱砍的动作,实在是滑稽可笑。
只是笑着笑着,张白圭的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骤然站起,双目紧闭若有所思。
“大纵横剑术,大纵横剑术……”反复咀嚼了两句,张白圭的脑中似有明光闪过,手中长剑挥洒,飘逸洒脱,以大纵横剑法起手,在变招之时骤然改变剑法,时而刚猛时而轻柔,偶有剑脊轻吟,斩断枯藤。
“原来如此,原来这便是大纵横剑术。”
剑光停歇,张白圭自顾回味,“原来这大纵横剑术并非是习百家剑术之长为己用,而是融百家剑术于己身,以大纵横剑术的基础剑招平稳过渡,再以大纵横剑术收回,如此循环,令敌方难以捉摸,难怪,难怪这大纵横剑术虽然仅有三招,却能演变出数十招的劈砍突刺,原来只是为其余剑法的剑招做了起手式,如此过度,平滑且自然,迅捷而有力,如此,方为大纵横!”
一朝明悟,张白圭心中壁垒坍塌,思绪如洪水决堤一般滔滔不绝,无数的剑招在他脑中组合,以秦王演剑术分解,再用大纵横剑术加以衔接,一招一式竟是环环相扣,无不顺畅自如,甚至至狂九刀的刀法都能与之相互融合,毫无缺陷与破绽。
“如此,大纵横剑术所言的横便是剑法,所言的纵便是其他兵刃的技法,所谓大纵横,乃是一种融合十八般兵刃为己用的窍诀,只是这兵刃本就各有所长,若是全都融入剑法之内,却是难以施展威力。”
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样兵器都有着各自的特点,长短不同,功能与作用也不尽相同,拿剑来说,剑之所指轻盈灵动,贵在灵活多变,而枪便是以寸长和刚猛取胜,若是以剑招施展枪法,虽有形,却无实,无法发挥枪法的真正奥妙。
“那张平川说世上修习大纵横剑术之人大多在剑宫,想必剑宫之上定有解决之法,来日定要去剑宫走上一趟才行。”
“只是这大纵横剑法虽能出其不意,但须用剑之人精通万法,且能在瞬息之间做出应对,对用剑之人要求极高,故此想要剑法大成非数十年苦功不可,而多数习剑者又急于求成,这大纵横剑术方才没落下来。”
“为今之计便是要先将所见剑法融会贯通,以便解决当前之困,至于无法修习内力之事,还是等去剑宫再行考量。”
张白圭将所感所想与乌茜讲解,乌茜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得意,但很快便是被掩盖过去。
狂九刀不明白此中缘由,却也不去深究,依旧用九重叠浪刀法与张白圭喂招,一日过后,张白圭剑法再上一层,已然能与施展八重叠浪刀的狂九刀战个平手了。
烛火掩映,张白圭伏于案前,将今日有关大纵横剑法的所思所想书于纸上,传信与朱子明,想来以朱子明的天资和见识,悟透其中奥妙通达入品也便是在这一两年之间。
这一夜离元宫的军士消停了许多,外面显得颇为寂静,但是乌茜仍旧未曾睡下,张白圭说她没力气,她便存了志气要加紧脚步追赶张白圭的步子,一整夜都在托举桌椅,直至朝霞初升之时她的手臂已然脱力,倒在床上长睡不起了。
张白圭也未曾闲着,一晚上都在思索以往所见剑招,不断的分解与衔接,直到吃过早饭便再次与狂九刀进行比试,验证自己的剑招组合是否娴熟与正确。
这一日过后,张白圭终于笑着将狂九刀的第八招叠浪刀轻松挡下,有了与王世均争胜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