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就把舅舅也给气走了。他怀着一丝歉意,从贾玉珍家出来,有些灰心丧气地回到自己的茅舍。
母亲还是在床上躺着,这会儿开始呻吟了,估计是疼得厉害。
常惠赶紧来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娘,您感觉怎么样?”
他的母亲喘着气,用慈祥的目光盯着常惠,嘴张开着,似乎要问他此行去老丈人家商量得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他舅舅过来。
常惠读懂了他娘的意思,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牵挂着自己,他的心中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可他不能告诉他实情,说贾玉珍的父母是如何的势利眼啊,那样还不得把他娘给活活气死啊。他决定先来一个缓兵之计,拖一下再说。于是便编了一个谎言道:“娘,您就放心好了。贾玉珍家已经答应了,舅舅也回家帮我去准备去了。”
听到常惠这么说,他母亲的目光里露出了笑容。
常惠这时候肚子里有点饿了,这才想起来还没做饭吃呢!汉代的人,普通老百姓家一天只能吃两顿,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吃三餐,皇帝才能吃四餐。所以,早餐都吃得很晚的。
他于是便道:“娘,您先歇息会儿。我给您做饭去,您知道吗?孩儿今天逮了一条蛇,待会儿我给您做蛇羹汤喝,味道可鲜美了!”
说完,便来到厨房开始张罗起来。
他先用刀子,将蛇皮剥了下来,再切成一截一截的,放到锅里。本来想找点配料的,可翻遍了家里,什么也没有,就是食盐,也只剩下坛子里零星的几粒了,就更别提现代社会的配料、甲鱼、母鸡等佐料了。
常惠看看这点盐,还不够煮上一餐的,索性将坛子里加了些白开水,一鼓脑儿将盐坛子洗干净了,先吃了这一顿再说。
再掀开盛粮食的坛子,里面也只剩下几餐的粟米了。
幸好没让贾玉珍嫁过来,就她那身板,那饭量,二餐就得把自己的这一点余粮全吃干净不成。
唉,以前看小说,那些人穿越到古代随便拿点什么现代的东西就能卖掉发大财、想做官就做官,想要美女就随地都能捡上两三个的,我却混成了这个样子,真的离要饭只差一点点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一小碗粟米放进锅里淘好了,加上水,开始做饭。
灶是土灶,用泥巴砌成的,有两个孔的那种,一头可以放上熬粟米的锅,一头再放上炖蛇肉羹的锅。然后取来干柴,用火燫子打着了,一缕炊烟便从茅草屋中升起。
“哟,做饭了啊。”从门口进来一个白发须须的老者,背上还背着一个木箱子,说起话来真气十足。
常惠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请的胡郎中到了。“哦,胡郎中啊,快请坐。”
老者放下背上的木箱子,道:“坐就不必了。还是抓紧时间看病吧。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常惠忧心忡忡地道:“以前嘛,还时好时坏的。现在一天比一天厉害,吃了您开的这么多药了,还是不见好转。”
老者道:“我先进去看看吧。”说完便来到病床前。
常惠便扶出母亲的一只手来,搁在胡郎中的手上。常惠又把母亲的袖子轻轻的搂起,不叫压住了脉息。
那胡郎中诊了好一回儿,又换那只手也诊了,然后看了一下病人的舌苔,便同常惠等人出来,到外间屋里坐下。
常惠追问病况,胡郎中摇摇头说道:“令堂肝风如六脉皆弦极,毫无别象,是为纯弦。又为木克土,其病已深,死脉也。从舌苔观之。舌苔由薄变厚,病邪自表入里,邪盛病进。情况亦是不妙啊!”
常惠一听,大惊。“还请胡郎中施妙手。”
胡郎中道:“我尽力而为吧。”说毕便准备开方子。常惠泡了茶上来。
胡郎中吃了茶,道:“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势必上侵脾土,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气不**,凝而为痰;血随气涌,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虽有补剂,未可骤施。姑拟用归肺固金方。”
说完,便打开木箱子,从中取出七味药来包了,道:“先请服两剂,再加减或再换方子罢。”
常惠听不太懂他所说的,都是文绉绉的,而且说的都是一些药理。
胡郎中道:“常公子,这一回的诊费及药费一共二十钱,加上以前欠的一共是六百二十钱了。老朽冒昧的问一句,常公子打算什么时候付一点?”
常惠脸一红,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现在口袋里空空如也,连自己几天后的饭菜都还没有着落呢,没想到这胡郎中却来要债了。
“这……这……胡郎中请放心,等我将来赚钱了,一定还您。”常惠底气不足,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了。
胡郎中看出了常惠的窘态,叹了口气,道:“也罢,你要是实在手头紧张,老朽就再宽限你些日子,年底再来吧。”
说完,背上木箱子,刚要出门,恰好碰到贾玉珍的父母挑了六石粟米过来。
“惠伢子,当初你爹爹拿的五石粟米来,我们呢,也不让你吃亏,还你六石。你看放哪儿?”
常惠看了一下胡郎中,道:“也别折腾了,胡郎中,您先拿三石去折药费吧,另外的三石就倒缸里。”
胡郎中一听,应道:“好咧,小贾,我等会付你一点脚钱,麻烦你帮我送到家里去。”
贾玉珍他爹爹果真挑了三石粟米送胡郎中家去了。
常惠面无表情地往灶里添加了几根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柴火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炸裂的声音。
贾玉珍他娘将粟米倒进缸里,讪讪地问道:“惠伢子,你娘好些了没有?”
常惠不冷不热地答道:“在里屋的床上呢!你要进去看不?”
贾玉珍他娘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进去,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粟米我帮你倒进缸里了,家里还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嗯。”常惠应了一下,算是回复吧,也懒得看她,继续烧他的火。
终于,粟米粥熬好了,蛇肉羹汤也好了。常惠揭开盖子,用汤瓢舀取一点,尝了尝味道,不咸不淡,味道刚刚好。于是各盛了一碗,准备凉了再端给母亲去喝。
看看蛇肉羹汤凉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端了进去,跪在病床前,十分恭敬地叫了声,“娘,孩儿给您熬了蛇肉羹汤,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病床上没有反应,常惠以为是母亲睡着了,没有听见,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动静。
他把手指头凑到母亲的鼻孔前探了一下,已经没有了出的气,慌得手中的杯子也掉到了地上。原来他的母亲也听到了贾玉珍的父母挑了六石粟米过来退亲的消息,本来就身体不行了,再受此打击,万念俱灰,悬着的一丝气也掉了!
怎么办呢?没想到刚穿越过来,不仅婚事黄了,转眼之间,自己又变成了孤儿了,打击真是接二连三的,他虽说也考虑过自己将要面临的困境,但还真的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什么对策都还没有想好呢!
常家虽然在这一带是个大族,可是爹爹那一辈的亲兄弟姐妹一个也没有,母亲那边也就是一个舅舅还可以帮得上一点忙,至于依靠,可能也谈不上。再说了,上午自己刚刚为了婚事一事把他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