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道:“臣以为,朝廷可颁布告缗令,保准可彻底扭转那些奸商不肯纳税。主要措施有四。其一,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的人,罚戌边一年,并没收他们的财产。有敢于告发的人,朝廷赏给他没收财产的一半。其二,第三,朝廷要选出一个严于执法的朝廷官员来主持‘告缗’,并依法清理处置告缗所没收的资产。第四,水衡、少府、太仆、大农等机构设置农官,分别经营没收的郡县土地。没收的奴婢则主要用于饲养狗马禽兽和在官府担任杂役。”
汉武帝笑道:“你这法子好啊。那些奸商,都是为富不仁之徒,朕让他们指望他们掏钱出来帮助朝廷克服困难,他们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朕就依了他们。你马上把你刚才所讲的回去再细化完善一下,下一回廷议的时候,朕就把它用诏令颁布下去。”
桑弘羊又奏道:“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
汉武帝道:“爱卿请讲。”
桑弘羊道:“现在朝廷的主要负担就是要供养边塞的汉军开支。边塞离我中原粮仓之地路途遥远。臣算过了,一名边塞军人的口粮,途中就得有九个人来负责供养。臣有一法,可以大大减少朝廷的这些开支。”
汉武帝一听,来了兴趣,道:“爱卿有何妙法尽管说,朕听着呢!”
桑弘羊道:“臣以为,自骠骑将军击破匈奴右地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陛下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后又置武威、张掖、敦煌三郡,虽每年有令徙民前往,但仍是地旷人稀。现汉军在边塞驻有十万大军,每年负责运粮的人就得差不多达百万之众,如果我们从这百万人当中抽出一半的人来,再将全国各地的罪犯也派遣一些到有水的边塞地区当戍卒屯田,不仅可以大大加强汉军的边防军力,还可以就在解决一些粮食的远途供应问题,替朝廷省下大量的支出。”
“一下子迁徙五十万人过去,这可行吗?西北地区,那大部份可是干旱地区。”虽然桑弘羊的策略可以替朝廷节约一笔不少的开支,但一下子就迁徙五十万人过去,规模之大不得不令刘彻三思。
桑弘羊道:“陛下,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屯田之法----代田法(代田法是战国时期的耕作方法,结合当时黄河流域的农作特点并加以改进而成的一种耕作方式。),十分适合西北干旱地区。另外,臣的屯田之策不仅只针对西北地区,北方一些有水源之地也可采用此法。”
刘彻想了一下道:“好,你既然提出了屯田之策,那具体要怎么一个屯法你再想细一些,下次廷议上与大家一起探讨。”
桑弘羊道:“臣遵旨。”
几天后的廷议上,汉武帝正式颁布了由桑弘羊拟定的告缗令。并令酷吏杨可主持告缗。会上还通过了桑弘羊的屯田之策。自此,一场席卷大汉的轰轰烈烈的告缗运动与屯田运动开始了。
屯田之策,遇到的阻力并不是很大,但由于遍地开花,虽采用代田法耕作,仍然解决不了边塞的粮食问题,反而加重了朝廷的负担,以至于后来汉武帝不得不发表著名的轮台罪已诏,这已是后话不提。
告缗运动则不同,一开始就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起初,义纵为右内史(治理京师的长官),他可能被商人收买,借口告缗的人都是乱民,而加以搜捕。由于义纵的阻挠,告缗令难以推行。
武帝发现此事后,大为恼怒,乃使杨可治其罪。杨可认为义纵有意阻挠破坏朝廷的的法令,将他处以死刑,震动了整个朝野,从此无人敢再硬碰告缗令。
一场浩浩荡荡的告缗运动开始了。这场告缗令持续推行了十年之久。
于是告缗遍天下,中等以上的商贾之家,大都被告发了,没收了上数十亿计的财产,以及成千上万的奴婢。没收的田地更多,大县有几百顷,小县百余顷,不少中等以上的商贾因而倾家荡产。
而朝廷的收入却大大增加了,国库也稍稍充实起来,皇家上林苑里充满了没收的财物,并专设水衡官来管理其事。此已是后话,不提。
我们单说桑弘羊在廷议后,回到府上,马上就把桑田找了过来,满面笑容地对他说道:“贤侄,皇上今日已经通过了我提议的告缗令,并任命了杨可主持告缗。你不是说桑记也有隐瞒不报的情况吗?你明天就去告发,这样,桑记的财产就有一半是属于你的了!”
桑田盘算了一下,现在桑记的财产早已上了亿钱之巨,就算是一半,也还是有七八千万钱的。既然做爹爹的不认这个儿子,也就休怪做儿子的对不起爹爹了,他咬了咬牙齿,道:“好,多谢桑叔叔指点。我明日就去朝廷告发。”
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常惠还蒙在鼓里,对即将到来的厄运混然不知。
常惠与家人刚吃完饭,刚拿了牙签在剔牙,忽见杨妈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老爷。门口来了一大队官兵把我们的院子都围了!好象徐县令也过来了,请老爷快接去。”
常惠一听,心想:“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之事,朝廷还用得着大动干戈需要动用官兵吗?就算是徐县令要找自己,也不至于如此阵式啊,今天怎么来了?”正自沉思,杨妈又道:“老爷快去罢,再想一阵,人都进来了。”
常惠等走过去,只见徐县令满脸笑容,并不说什么,一直走上厅来。后面跟着五六位官员,都不说话。
见徐县令进来,常惠连忙上去请了安,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徐县令对同来的几位官员说道:“这位就是桑记的大掌柜常惠。随来各位大人,请带领府役把守前后门。”
有两人应了出去。常惠等一看这形势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徐县令笑嘻嘻的说道:“常掌柜,无事不敢轻造,朝廷有令交办事件,本官也是不得不为之。如今满堂中筵席未散,想有亲友在此未便,且请众位府上亲友各散,独留常府的人听候。”
众下人知是常府出事了,这个阵式是要抄家,怕惹火上身,常惠的表哥表嫂、阿九、杨妈、良宵便要走。谁知道刚到门口便被府役拦了。
徐县令对府役道:“这都是亲友,不必盘查,快快放出。”那些人听见,这才将他们放出。
一会儿,只见进来无数差役,各门把守。这些差役却撩衣勒臂,专等命令。常家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乱走。孩子们从没见过如此阵式,吓得哇哇大哭。
常惠不解,问徐县令道:“大人,请问我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徐县令慢慢的说道:“你的大舅子桑田把你告了,说你隐瞒不报算缗收入,本县令奉命带人查封你的家产。”
桑丽华一听,顿时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您说是我哥哥把常惠告了?”
徐县令道:“不是他还会有谁啊?这吴大人、张大人他们是朝廷派下来督办此案的,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常惠道:“这不可能!徐大人,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不交朝廷的算缗钱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徐县令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希望是搞错了,但人家可是有凭有据的。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是从桑府过来的。桑府已经被抄了,你们的账薄上虽然有记载二百五十万算缗钱的款项支出,但并没有朝廷入账的凭证。这笔钱,就是你的大舅哥提走的。你的舅你也因此气得晕倒了,至今未醒。”
桑丽华一听说自己的爹爹晕倒过去,大急,便要过去看望自己的爹爹。“徐大人,请行行好,放我出去见见我的爹爹吧。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如今又被我哥哥气成这样,我害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徐县令道:“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但现在常惠违反算缗令的罪行已经确定无疑,依朝廷新颁布的告缗令,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的人,罚戌边一年,并没收他们的财产;如有市籍的商人及其家属占有土地和奴婢,除了没收其全部财产,还要服役罚戌边。你得等我们清查完了才能离开。”
常惠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坑爹”,他桑田就是。不但把他爹爹给坑了,还把自己也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