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端午之后,沈望并未见到郑成龙,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询问起下人也都言说没有见到郑成龙。这就更加让沈望好奇,最后从杜打铁那里得知,近些日子郑成龙一直守在杜家的打铁铺子。
沈望不禁莞尔,带着七斤出了钱庄,一路来到杜家的打铁铺子。
铺子就在坊市西边,不大的铺子挂着幌子,外边还摆着新打的农具,沈望心说这杜老爹还真有精力,打制着自鸣钟的物件还有时间打制农具。
挑开帘子进到铺子里面,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大起来,不进来不知道,一进铺子里面却发现,这里面要比外面看上去大得多,好几个火炉冒着红彤彤的炉火,并且铺子里面也不像之前沈望了解的那样只有杜老爹和他的一个徒弟,这铺子里面至少有十来个正在打铁的汉子,一个个光着膀子,挥动着铁锤不停的打在烧得红红的铁块上。
沈望一进铺子,迎面就走过来来个也是赤裸上身的汉子,手里搭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一边擦着汗一边向着沈望搭着话。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些什么还是打些物件?”汉子说话声响如洪钟,在叮叮当当的嘈杂声中也听的十分清楚,同时也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还没等沈望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二少爷您来了!唉呀呀,怎敢让您来此龌龊之地,使不得使不得!”
说话的正是杜老爹,一张熏黑的脸露出一口黄牙,“那郑少爷也在,我引你去见他!”
在杜老爹的引领下一路穿过杂乱的火炉,来到一处略微干净且宽阔的地方,这块地方在整个铺子的后面,摆着一方大桌子,上面摆着一些打制好的物件,郑成龙正拿着一把钢尺在测量着什么。
郑成龙手中的钢尺却要比本米尺短上许多,用起来也很方便,见沈望过来,也只是打上一声招呼,就与杜老爹再次商量起来。
“这回就要准确得多,接下来的物件都要按此刻度打制,切不可再又大有小,。”
杜老爹在一旁听着郑成龙的话连连点头,然后那些短尺又跑到火炉边去吩咐。
“何时可打制全?”沈望见郑成龙忙完,就出声问道,“我看已经打制出好些了?”
郑成龙眼圈有些发黑,看起来应该是熬了好久没有休息过,但是精神还是好得很,丝毫没看出疲惫的样子。
“之前打制的物件尺寸不一,可用的物件不是太多,也怪之前的本米尺有些长,用起来多有不便,如今我弄个分米尺,用起来却是方便多了,这样他们打制起来也容易。”
沈望这才知道刚才郑成龙手中拿的短尺正是重新制作的分米尺。
“如今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都是你弄的?”
听沈望这么问,郑成龙不禁也一笑,“可与我毫无关系,我来之前就是如此。是那个杜老爹,不想丢下打制农具的营生,又想给你打制那自鸣钟的物件,所以花钱雇上些铁匠来做工。”
沈望点点头,倒也没想到这个杜老爹也有些魄力,也算得上一个小生意人。
说话间,杜老爹又拿来一个新打制出来的物件,黝黑的金属质感,郑成龙接过来用分米尺仔细测量,点点头,“如此这般就可用了,就照如此继续打制吧!”
听了郑成龙的话杜老爹松上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对着众打铁汉子吼道:“大家伙东家说就按短尺量的打,加把劲争取早些把活都干完!”
接着又转过头跟沈望与郑成龙说道:“二位少爷,放心再有两天时间这套物件我定会给打制出来,保证大小过关!”
同时还张起大手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
沈望笑而不语,了解进度之后就带着七斤返回钱庄,今天他与薛大可约好见面。薛大可回来那天沈望让他赶紧回家去看看,所以并没有多说话,今日相约也是有事相谈。
歇息两日薛大可气色颇好,见到沈望依然是拱手而礼。沈望没等薛大可开口,径直带着他出了城,接着换船而行。上船之后薛大可才将心中疑惑吐露出来。
“二少爷,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
沈望望这河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愣愣的看着河面好一会儿才说道:“薛大哥,那日你我第一次相见你可还记得?”
薛大可点点头,那日他在街头卖艺赚钱,恰巧碰到碰到沈望,二人还一起吃了酒,这怎么能忘。
“当日我与你相识交谈,知你非那种碌碌之辈,我不知你近来有何困难,汝难言吾不语。我所能做不多,若用银钱随时皆可与我我说,另外今日与你介绍个好前程,未曾与你提前商量,请薛大哥不要介意。那金山卫指挥使乃与我沈家世交,想来在他那里你可以大展宏图吧!”
听到沈望所说,一时间薛大可无言,也如之前沈望那般,看着水面不言语,心中却十分感动。身旁这个巧遇之友,在自己有所求之时马上伸出相助之手,简单一个远行的活计就许银二百两。如今知自己心不在此还要为自己谋前程,晓得若是提前与自己商量必然回绝,却拉着自己登船而行,照顾自己那点苦撑的脸面,有此知己大丈夫还有何求?
“沈老弟,是我狭隘了,你几次不求回报而助我,可我却未曾与你交心,还请你别往心里去!”
沈望连忙摆手,“薛大哥你莫要误会,我没有责怪之意。与你相识知你可交,不求其他,如今给你谋个前程也只因你这大才,可不能被埋没。”
虽然沈望如此说,可薛大可也不能这么认为,还是有些自责,盯着水面将心中难言之隐娓娓道来。
薛大可家住李家庄,几百年前先人避难而至,就在李家庄落了脚,虽然繁衍至今依然是庄中小姓。
到了薛大可父亲这里,家中田地所剩不多,又幸薛大可习武天赋颇高,薛父想着为其走动关系博一个好前程,可没想到在外借了三百两银子走门路,银子花出去水花都未溅起来,薛父也受风寒医治不及去世。
如此一来几年下来当初那三百两银子也利滚利差不多得有五百两之多。此事薛大可从未提起,想靠着一己之力还上银子,与沈望相识那天正是他在卖艺赚钱。
可卖艺所得毕竟有限,母亲病中未愈,还有妻儿要养,赚得那点钱根本不够用,又逢债主催债,不得已登门来见沈望,求取赚银之道。
船桨拨动水面,“哗哗”声伴着迎面微风,薛大可站在船头,深吸这清新且微凉的空气。接下来一路无言,二人简身前行,入夜前就来到金山外城。
对于沈望入夜前来,袁保顺颇为意外,以为苏州那面出了什么事,赶紧将沈望与薛大可领进卫所,询问来意。
“大哥莫急,如今前来乃是与你介绍一壮士好友,不仅功夫高超亦懂兵事,想在你这里谋个前程!”
听沈望这么一说袁保顺放下心来,再上下打量一遍站在沈望身旁的汉子。
薛大可听了沈望的介绍上前一步向着袁保顺拱手见礼。
“哦?不曾听到二少爷如此夸赞一个人,既然功夫高超那我到要试上一试!”
说完也不给薛大可拒绝的机会,起身来到院中,在兵器架上抄起两根木棍,一个甩给薛大可,另一个根自己握在手里。
见状薛大可看了一眼沈望,沈望努努嘴示意他过去,不得已薛大可也来到院中接过木棍,“袁指挥使得罪了!”
薛大可以棍代枪,双手一用力木棍嗡嗡一颤,对着袁保顺就挑了过去,袁保顺也不含糊,世代军中任职还是有两下子的,见棍挑过来,侧身闪过,顺势手指棍子直刺薛大可。
薛大可却也不慌,眼见棍子到了眼前,才轻轻一挡,卸掉力气,向前跨步棍子扫下盘。
二人就是你来我往斗在一起,棍子击打声不绝于耳。也就是过去一刻钟,袁保顺与薛大可一同跳开,薛大可单手握棍一抱拳,“袁指挥使承让了!”
袁保顺一回礼,“袁某甘拜下风,二少爷所说不假,这枪法当得起出神入化!某家远远不及。”
可谓英雄惜英雄,袁保顺对薛大可印象颇好,话自然也躲起来,从枪法聊到兵法,从兵法又聊到带兵,恰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大哥,您看我跟您说的事~”沈望打了个岔,袁保顺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哎呦呦,你看我这脑袋!谋个前程说不上,金山卫如今大不如前,不过要想出头方法自然很多,大可你可愿意报效君上?”
薛大可猛地点点头,“在下祖上皆以忠君报国为己任,只是多年来未得机会,还望袁指挥使成全!”说着薛大可跪在袁保顺面前,袁保顺赶紧将他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这样吧你先留下,在我手下做个百户,营兵身份不如军籍,待的有机会给你推荐到都指挥使那里,到时候再论是否入军籍,如何?”
“谢袁指挥使!”薛大可脸色潮红,略显激动,终于距离世代所求又近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