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爹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不过从挽起的袖子中露出的手臂来看,这干瘦的身体里藏的都是精肉。紧随着七斤来到钱庄后院,一副怕生的样子,不过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向着四周打量,突然看到自己的儿子杜打铁站在一旁,干瘦的小身体仿佛冲了气,一下子长高了许多,举着巴掌就冲向杜打铁!
“你个三角石头,又在外面惹上事了,看我不打你!”
大巴掌就拍在杜打铁身上,这让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杜打铁抱着脑袋嘴里嚎叫着,“莫打我,我没惹事!”
“又诓老子,没惹事人家都找上门来!”吼完儿子,又转过头一脸歉意的对着沈望等人拱手,“几位公子,我这拙儿不知哪里扰了几位,还望几位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三角石头吧!”
沈望一见杜老爹这样,就知道是一个精明的小老头,也不在意而是赶紧替杜打铁解释道:“杜老爹误会,都是误会!打铁他没有惹事,他在我这里做事很用心,今天将你寻来却是有事要你帮忙!”
在沈望竭力解释下,杜老爹才知道自己刚才是错怪儿子了,同时又为儿子替沈家老爷做事高兴。
“二少爷,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有事您就尽管吩咐,老头定会给你做的明明白白!”杜老爹一边说着一边将胸脯拍的“砰砰”直响。
沈望让郑成龙将所画的自鸣钟物件图纸取来,让杜老爹观瞧,问其是否用精铁可打得出!
在郑成龙的一番解释下,杜老爹弄明白这物件大小,皱着眉头用手指头来回比量着,大约盏茶的功夫,眉头一松,“回二少爷,这物件如此大小,打是能打的出,不过这头一次打制这东西,可能要慢些,二少爷心中要晓得!”
闻言可以打制,沈望微微点头,“无妨,你只需全力去做,时间上当然是越快越好,若是所做不差,我当赏银百两!精铁我会给你准备好,手上的其他活计都停一停,先打此物!”
一听说打制这些物件竟然能赚银百两,杜老爹眼睛里直冒光,这可是他几年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如今打制这些个小物件就能得到,所以连声答应沈望,带着本米尺和图纸高兴的离开。打制自鸣钟的物件最重要的是率先打制米尺,沈望叮嘱杜老爹要先打制出十把铁米尺再说,毕竟铁质要比木质容易保存。
~~
天启五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又是一年端午节,整个苏州城都沉浸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家家户户挂艾草,喝雄黄酒,在苏州河上上演着龙舟竞赛。
这一天永汇钱庄暂停营业,所有人都放假休息,沈望也没有外出,好久都没有这么无事悠闲的日子,算一算薛大可差不多也快回转,弗洛雷斯一走总感觉少上一些什么,有很多问题无人为自己解惑,只能凭借自己所想而去做。
端午一过所有事情又再次堆过来,与陈实功订好的医堂之事也有了新的进展。
在苏州城外近郊,苏州河畔有一处沈家简单院落,此处本是沈望年少时谎称读书而求清净所在,实则是那时为摆脱家中看管而已,不过后来被沈老头揭穿,故一直空置到现在。
整个院落有下人打扫,故很干净,里面有大小房屋十余间,另有园子一座,环境安静且宽敞,是难得之地。
陈吴二位神医一到此处就赞叹不已,便定下此处为医堂所在之地。既然医堂位置定下,简单整理之后,整个院落更是焕然一新,以陈实功所想而做些改变,更加适合做医堂所用,一切就绪,只待开课。
因承华佗医药之脉,故取名曰“华氏医堂”,沈老头送上一块烫金大字牌匾,篆字“华氏医堂”四字闪闪发光。
突然间苏州百姓,无论城中亦或乡下市镇,皆看到贴在墙上的告示,人们纷纷寻来识得字的读书人,让其读一读告示上说的内容。
“为求造福一方百姓,医治病患,故沈氏兴建医堂名曰:华氏医堂,承神医华佗之余脉,树百年神医德才,是日起到华氏医堂学医,传承千年医药之术者月例一钱银,供食宿,学成者沈氏用之~”
这告示在城中影响略小,因为学医被视为贱业,有钱有业者不屑一顾,文人士子更是不去关心。所以此告示在穷人之间传播甚广,在城郊华氏医堂门外围着一众人,皆是来打听学医之事。
华氏医堂所求者定然是有所规定,在门口的墙上也贴着两纸告示,一个与在他处所看到的一样,另一张却写着更具体的规定。
“华氏医堂所求者年龄需六至一十六岁,身体康健无疾,识字者先,懂医者优!另每月一试,过试者得银,他者无银且无食宿。学优者中途勿退,退者返还月例及食宿之银,望周知。”
再了解这个告示上的内容之后,好多无赖懒汉一拍大腿,心道果然无此好事,晃着脑袋纷纷离去。
而有些家中有孩子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反正小孩子在家中帮不上太大忙,送过来每个月不花钱还能拿钱,此等好事还等什么?纷纷回家去寻孩子,时间不久华氏医堂门口又多出几百个年龄不一的孩子。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穷家子弟,识字者几乎没有,懂医者更是没有一个,不过这些都是小节,重要的是有足够多的孩童可供挑选,经过仔细的选拔,在几百孩童中挑选出五十名孩童,这五十个孩子经过父母签订契约正式成为华氏医堂的学徒。
谁都没想到这个由沈望牵头,沈家以慈善之名建立的医堂成为传统医学到现代医学的转折,更是谁也没想到这第一批五十名孩童绝大部分都成为了著名医学专家,从而使华氏医堂成为世界最高医学殿堂。
华氏医堂招收完学徒之后还专门请了识字先生上午教习识字,下午有人教习辩识药材,就这样医堂逐渐步入正轨。
五月初八,天色晴朗。
几辆骡马车出现在苏州城门口,车上摞着些木箱子,守城的士兵慵懒的靠在墙边,见骡马车驶过来这才晃晃悠悠的挪过来,嘴上问着装的什么东西,手上就要去开箱子。
车队为首的一个瘦高汉子,轻轻用手一挡士兵的手,另一只手悄悄的往士兵眼前一晃,一块十两重的银子就自然的落在士兵手中。
士兵倒也自然,清咳了一嗓子就简单放行,也不再去搜查,车队进城之后,一路前行,最后来到永汇钱庄门口,车上的箱子悉数被搬进钱庄里面,紧接着被卸空的骡马车就被拉走,永汇钱庄门口再次恢复平静。
此时钱庄后院沈望的书房里,多了个瘦高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薛大可。
“薛大哥辛苦了,你黑了瘦了!”
沈望亲自给薛大可倒上热茶,“这一路可顺利?”
“托二少爷的福,这一路还算顺利!”
当初为了掩护薛大可与弗洛雷斯出城南下,故意让吴四六带人北上,吸引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力。
薛大可等人乘船沿长江而上,直到长沙府后下船,再继续一路通过陆路南下,到达濠境。
“水路要好走些,陆路南下之时却是有些麻烦,如今官道年久失修,行车不已,更甚山多林密,强人匪徒颇多,不过薛某不负二少爷所托,一路顺利到达濠境所有人皆平安,那弗朗机人也无事,回转之时还让我给二少爷带上一封信。”
说着薛大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沈望。
沈望接过来将信放在一边,“着实辛苦薛大哥了,回转可行的是原路?”
薛大可说的口有些干,喝上一口热茶润润嗓子,“回转未曾走远路,经那弗朗机人指点,我得乘海船经福建,然后北上得以回转,此途快些,更加顺利些。”
“原来如此,一切顺利就好!七斤~”
沈望招呼一声七斤,不大会儿功夫七斤敲门而进,手里还抱着一个小木匣,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沈望将木匣推到薛大可面前,“这些是薛大哥余下的佣金。”
薛大可也没有假惺惺的推辞,而是很痛快手下,不过木匣过手他就感觉出重量有些不对,疑惑下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装着二十根十两重的银条。薛大可不解的看向沈望。
沈望只好解释道:“薛大哥此途多有辛苦,这多出来的一百两,乃是我得补偿,还望薛大哥不要推辞。”
不过这时候薛大可却与刚才痛快手下不同,无论沈望如何说,他就是不收这多出来的一百两银子,面露严肃之色还语气颇重的说道:“我与二少爷订好事后收取百两银子已经是二少爷对我照顾,这多出来的一百两我是如何都不能收,还请二少爷收回去,莫要坏了咱们的约定。”
眼见薛大可如此认真,沈望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多出来的一百两银子拿出来,这样薛大可才收起木匣,拿着属于自己的一百两银子告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