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望这么说,老妇才止住眼泪,脸上又挂上满足的笑容,一边说着话,一边摸索着给沈望开那柴门。“那浑小子,还记得他这老娘,当初说给那什么少爷做活我还不信,以为是在诓我,让我安心,没想到是真的!唉,可苦了大娃子,他爹死的早~”
老妇一边絮叨着,看似是抱怨实则是在夸着自己的儿子,然后将沈望几人让进院子来,请进屋子中。
走进茅草房,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里面很简陋,只有两张破床,上面的破被子却铺的很整齐。
“这房子也塌了,几位也不要嫌弃,大娃子说这次回来就能攒够钱修个大房子!那大娃子去了哪?什时回来?”
老妇好似想到什么,赶紧问起来。
“哦~那个张大去金山了,现在正忙着做活,一时还回不来,这不是么,他不仅让我给你报个平安,还捎前来让我给你修个大房子,三间大瓦房呢!”
老妇这才放心,满脸笑容,“你说这大娃子费那钱干嘛!也是,该修个大房子娶上一房媳妇了,这房子得修!”
老妇人又絮絮叨叨的说起张大,满是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爱意与思念,手里不停的抚摸着手里的木棍,仿佛是在抚摸儿子的脸颊一样。
沈望看在眼里,心想这跟木棍应该是张大给老母亲做的,不禁又有些心酸。“大娘现在就你自己住么?”
老妇止住絮叨,“就我自己,大娃子在的时候啊,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又开始絮叨起来。
沈望三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老妇人讲述张大的点点滴滴,讲述着一位失明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说到最后老妇应该是累了,也忘了家里有客人,靠在床头睡着了!
沈望三人轻声退出来,走出院子将柴门关好,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这个破败院落。“叫人修上三间大瓦房,寻个丫头照顾张大的老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沈望回到钱庄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沈掌柜找他看账本都推脱掉,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往椅子上一坐看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猛的睁开眼睛,在他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摊零件,而那个自己甚是喜欢的自鸣钟只剩下个空壳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啊~这是谁干的!”
沈望从椅子上弹起来,握着拳头吼叫,七斤闻声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桌子上散落的零件也是呆住了。
沈望深吸一口气,自责不该如此发怒,平缓片刻,再仔细看向桌子上的零件。
自鸣钟的各个部分整齐的摆放着,桌子上还放着一摞白纸,上面用炭笔画着各个零件的形状,还标着奇怪的符号。
这时候郑成龙挽着袖子从外面进来,黑黑的眼圈,好似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一见郑成龙沈望就知道这事一定是他干的,摆手让七斤出去,然后故意摆出一副冷脸。
“咳咳~望儿叔回来啦,那个一路平安哈!”郑成龙看着沈望的样子,尴尬的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沈望伸手一指桌子,意思再问郑成龙这是什么意思。
郑成龙连忙上前说明,“话说那弗朗机人做得玩意儿是巧妙,不过也难不倒我,现在我已经晓得其中妙处,我将里面物件一一画出,然后寻得能工巧匠按照同样大小做出来,就能组装新的自鸣钟!”说着郑成龙还是满脸的得意!
“你说你可以做出来?”
沈望却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当初就怕是安不上才没敢给拆开的东西,到了郑成龙这里竟然能做出来!
“当然!”
沈望听到郑成龙肯定的答复,低下头拿起他画的图,仔细看着,指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更是一脸诧异的看向郑成龙。
郑成龙嘿嘿一笑,“望儿叔,你学到好东西还不告诉我,还偷偷摸摸的,小气!”
说完郑成龙在沈望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几何原本四个字,里面还夹着一张纸,纸上写着阿拉伯数字。
沈望这才明白,几何原本是传教士利玛窦与徐光启共同翻译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原本》,沈望是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不完整的一本,他想研究一下欧洲的数学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水平,同时他还拜托弗洛雷斯要给自己弄来完整的一套。
同样那阿拉伯数字也是沈望自己写的,他却也是想着有机会将阿拉伯数字传播开来,毕竟相对于汉字的表达更简单。
“你都看了?知道这意思?”沈望还是一脸惊讶,他没想到郑成龙倒是有些数学天赋,这动手能力也强!
“哈,这还不是小意思!”郑成龙也是一脸得意,确实这点东西对于他来说简单的很。
让沈阳吃惊的并不只有这一件事,他放下图纸,又拿起旁边的一把木尺,看起来与如同木尺无甚差别,不过仔细看发现上面的刻度要更小,沈望拿着木尺又看向郑成龙。
“此木尺乃我自己刻画,原有之尺刻度不一,距离不等,用起来实在蹩脚。这尺的刻度是我寻了一粒米,按其径所画,我称其为米尺!怎么样?”
沈望嘴里反复念叨着米尺儿子,又拿起尺子比划一番,“这尺有多长?
“明尺约三尺吧。”
“好!那就这么定下了,这么长就是一米,分十份曰分米,再十份曰厘米,再十份曰毫米,如何?此刻度定为永汇钱庄本米尺!”
沈望借坡下驴,推出米尺,心里还想着这回米的这个长度单位与法国没什么关系了。
后有《度量衡》一书所载:米尺之来,因龙所做自鸣钟,古尺刻度不精,用之不便,故而所做,望闻之曰善,定为本尺~
“图可画完了?”看着一厚摞的白纸,沈望问道。
“我熬夜画完的,这不刚去了一趟茅厕,你就回来了,现在我就可以组装上了!”说着郑成龙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零件,认真的组装起来,一刻钟之后一个完整的自鸣钟就摆在沈望面前,指针正常走动,并无不妥。
沈望看看组装好的自鸣钟,又看看郑成龙,抬手一拍郑成龙的肩膀,“说吧,现在还差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郑成龙揉揉被沈望拍过的肩膀,咧着嘴说道:“缺能锻造出物件的能工巧匠。”
自鸣钟的零件多是铁物,这就需要个手巧的铁匠,毕竟物件很小,打造起来颇为困难。
“我想办法解决!”沈望又是一拍郑成龙的肩膀,不管痛的咧嘴的郑成龙,转身出了书房来到前面。
这时候钱庄并无顾客,沈望让沈掌柜召集所有伙计开个小会。
待到所有人来齐之后,沈望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嗓子,“咳咳~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事与大家说,如今钱庄生意向好,我亦有意提拔诸位,也为将来钱庄遍布大明之时有可用之人,所以跟沈掌柜商量了一个提拔手段。”
沈望说道这里刻意停下来,端起茶盏假装润润嗓子,实则是想看看所有人的反应。在场所有人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高兴,虽不敢说话可脸上表情都将自己出卖,那种喜不胜收的表情怎么都憋不回去。
“总柜一职,负责钱庄大小一应事物,将来若是开设多个钱庄,都有总柜负责。掌柜一职,每个钱庄掌柜一位,听命总柜!副柜一职,领钱庄账目往来职责。柜台一职,领验银付银,开票验票职责。伙计一职,领学徒打杂职责。”
在沈望的示意下,沈掌柜将钱庄各个职位与职能公布出来,下面的所有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沈望放下茶盏清咳一声,下面立即肃静下来,“各职位由下一级所提拔,所以沈某希望大家定要多多用心,伙计变掌柜亦不是不可能,不仅这提拔的规矩会定下,奖罚惩处的规矩也会定下,过后会由沈掌柜张贴出来大家可要用心研读!今日就这些事,其他人都忙去吧,沈掌柜留下我有事与你说!”
待到其他人都出去后,沈望拿出一张纸,又如同变戏法般拿出一炭笔,跟沈掌柜讲起阿拉伯数字来,沈望认为是时候推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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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钱庄之事,沈望将吴四六叫来,见到人就问他是否认识苏州有名的铁匠。
吴四六一脸疑惑,不知道沈望要寻铁匠干嘛,“手艺出色的铁匠?”吴四六眼睛转悠着仔细的在脑袋中搜索记忆,突然一拍脑袋,“瞧瞧我这脑袋,二少爷不知道什么样的手艺可行,那杜打铁的老爹就是铁匠,手艺也有些名气,不知道是否可行?”
沈望闻言,却不知道杜打铁他爹竟然是个铁匠,不过又仔细想想杜打铁这名字,确实像个铁匠起的。
沈望又将杜打铁唤来,说是有东西让他老爹帮忙打出来,既然二少爷有求自然应下,就要亲自回家去寻老爹,沈望拦下杜打铁,而是七斤去请。
也就是在等杜打铁老爹的时候,沈望也了解到杜打铁的故事。
杜打铁祖上一直是匠户的身份,早前身份制度严厉无人敢破,如今这制度也快名存实亡了,可杜老爹一直想着让杜打铁继承祖上的手艺,所以给他起名叫杜打铁,可这杜打铁却是不愿意守在炉子面前叮叮当当的砸铁玩,就跑出来混打行,认识了吴四六。
杜老爹管不住儿子,没办法只好收了个徒弟来继承自己的衣钵,要说手艺杜老爹是没的说,打的农具既趁手又耐用,在苏州附近也小有名号,只是沈望不知道这打农具的手艺能不能打这自鸣钟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