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保顺带着一众人离开去准备晚饭,冷面青年没有走单独留下,不远不近的跟着沈望。沈望将身旁人支走,只剩下他和冷面青年二人。
冷面青年叫耿火,是他大哥沈斌的身边人,跟在沈斌身边多年,不曾离开半步,如今却来到此处,大概也猜出些什么?
“我父亲可知道了?”
沈望试探的问道,他知道大哥一定是知道自己偷偷出海了,不知道父亲是否知道了。
耿火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从朝廷水师那里打听出来的?”
耿火迟疑了一下,可能是认为让沈望知道也没有什么,然后再次点点头。
沈望心里直叫完了,家里一定是知道自己海上遇险,才会让耿火来此的,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回来,耿火一定会追到倭国去,看来这次逃不掉一顿训骂了。
耿火有意马上就回转苏州,沈望硬是推脱行船太累,要休息一夜再走,耿火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只是修书一封由信鸽传回苏州。
嘴里喊着累,抱怨肚子饿,这都是沈望的借口,他主要是有些事情想与袁保顺说一说。
晚饭没有其他人,只有袁保顺和沈望二人,耿火守在门外。
袁保顺也是下了大力气,各种美味佳肴摆满一桌子,沈望简单吃上一些,向着门外的方向看了看,轻轻的往袁保顺的位置靠了靠。
“袁大哥,有个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沈望压低声音,嘴巴看在袁保顺耳朵旁边,“袁大哥,那日听你说青龙港淤塞,无法靠船行船,所以这些时日我想了想这事,你说我要是把那青龙港疏通,同时疏浚松河,你以为如何?”
袁保顺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望,“你确定?没喝多了说胡话?”
沈望很严肃的回了两个字,“确定!”
袁保顺这才重视起来,抚摸着下巴细细思索起来,他的下巴上倒是有些胡须,不过并不多,手指轻捻着胡须,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你是想疏浚松河,然后从苏州一路行水路来金山卫?难道你还想继续出海?”
说道这里袁保顺表情就有些严肃,声音微微有些高。别的意思他没有,主要是想到这次沈望出海遇险能够全身而退十足幸运,若是再遇到此事他该如何与沈家世叔交代?所以说听到沈望还想出海,就有些急!
沈望当然知道袁保顺的反应是什么意思,赶紧出声解释,“袁大哥你误会了,不是我还要出海,而是货物要出海,若是疏浚松河,那么运货就方便的多了,如今这出海的银子这么好赚,为何不继续大赚呢?”
听完沈望解释,袁保顺才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这般甚好,不过~这疏浚松河与青龙港所需人力物力却是不小,若非如此这朝廷早就去做了,实在是因所费颇多,无银无力去做啊!”
袁保顺所说也是事实,青龙港与松河淤塞多年,若是重新疏浚肯定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
“不瞒袁大哥,此次出海赚银二十万两,我想着用些银子来做这疏浚之事。”
当沈望说出这一次赚取了二十万两银子,袁保顺再一次瞪大眼睛张着嘴看着沈望,他知道会赚银子,却没想到会赚这么多,这时候也理解了为何沈望会不顾危险执意出海。
袁保顺端起酒杯,一仰头将酒倒进嘴里,满是苦涩,他不是眼热沈望赚取那么多银子,而是痛心自己手下那么多跟着自己的将士,如今连饷银都拿不全。
“袁大哥,这次我给你留下十万两,给下面弟兄改善改善伙食,余下的先找人看看这青龙港与松河如何疏通,若是银子不够我到时在拿,你看如何?”
“那我在这里谢谢二少爷,余下之事我寻人去做!”
剩下的事情也不必多说,沈望是自然放心,转过天来,给袁保顺留下十万两白银,拉着剩下的银子和郑一官给付的货物尾款,一同回转苏州。
一回到苏州,沈望都没来得及到钱庄看一看,就被他大哥唤回了家。
穿堂过院,来到父亲的书房,此时沈老头与沈斌已经板着脸等了好半天,沈望一进屋,二话没说“扑通”一声就跪在沈老头面前,愣是吓了沈老头一大跳,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去拉小儿子。
沈斌忠厚,不愿父亲责骂他,率先开口:“二弟这次你确实鲁莽,让父亲如此担心,千不该万不该,以后莫要办这糊涂事!”
“父亲大人,大哥,我知道错了!让您老与大哥担心了,以后做事我定会三思而行,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沈望赶紧顺杆爬,接着大哥的话头跪在地上就认错。
“唉!”
老头看着小儿子安全的回来,心也就软下来。
“你啊你,做事莽撞,有些许小聪明就以为一切就唾手可得,这样怎么让我放心得下?子曰: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叫你多读书,你偏不听,这都是有道理的!你说你读书不行,做事亦不行,我看你还是别做那什么钱庄生意了,还是多读些书,多晓些事理之后再说,定会让你受益无穷!”
老头虽是心软,更是怕小儿子外面受欺负,出危险!想着还是让他回来呆在身边好些,也不想着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
如今事业有成,沈望怎么可能拍拍屁股放下这么一大摊子事,回家继续看那酸掉牙的圣贤书。
“孩儿知父亲的爱护之心,可圣人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不喜读书,只好以行万里路来弥补。请父亲放心,孩儿以后定然谨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教诲,行事之前必三思。望父亲成全孩儿的海望!”
沈望说完,大哥沈斌在旁边也帮着说话,“父亲,二弟性子好动,若是关在院子里死读书怕是会适得其反,他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也明事理,相信他会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定会三思,切不可让他变成耀儿那般!”
说着沈斌面有戚戚,悲伤之情难以言说。沈老头也是重重的叹上一口气。
沈望大哥嘴里的耀儿是沈望的亲侄子,沈斌的儿子,名曰沈兴耀。
沈兴耀今年十六岁,乃舞象之年,正是焦躁的时候,可他却是不同。沈望大嫂生沈兴耀的时候难产,虽是保住一条命,可从此就落下病来,身体虚弱,无法多动,只好常年卧床。
沈兴耀性情随父亲,老实孝顺,自打懂事以来就一门心思钻研医学,以图治好母亲的病,年纪轻轻就变得心事重重,几乎是每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读医书,若是出门肯定是不知道在哪里看到新的药方,去抓药,然后回来煮药,自己亲自试药,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所以沈斌说到沈兴耀面带苦涩,心中难掩伤心。沈老头一样,长孙如此他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也不能将你关一辈子。不过,为父还是那句话,君子远危墙,遇事且三思!”
“好了,我累了,你也别跪着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老头最后还是忍不住嘱咐沈望几句,接着起身准备回屋休息。
沈望看着父亲萧瑟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苦味,从来没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老了,不再是那个走路都带风的威武男人了。
还没等沈老头走出屋去,书房外面跑来一个下人,满脸焦急,见到书房中的三人,直呼不好了。
“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小公子病了!疼的直打滚!”
闻言三人皆是一惊,心想准是为母试药中了毒了!
“还愣着干嘛!快请大夫啊。”
沈望赶紧让下人去请大夫,然后扶着沈老头赶往大哥的院子。沈家院子定然是大得很,沈斌的院子在三进靠东,他们现在在父亲的院子是五进里,得再穿过一条院子才能到沈斌的院子。
不多时就来到沈斌的院子,来到屋子就听到沈兴耀的哎吆声,门口守着好几个下人,进了屋亦有几个婢女手足无措看着疼得打滚的小公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老头颤巍巍的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只见沈兴耀脸色苍白,汗如豆大,不停的滚落,双手抱着肚子蜷缩着身体不停的翻滚。
“我得孙儿~这是怎么了?哪里痛?大夫何时来?”
沈老头也有些发急,沈兴耀见到沈老头,这时候还没忘记礼数,想着翻身起来,嘴里虚弱的说了声“爷爷”,可是他疼的根本就起不来身,就是这一个动作,又是疼的蜷缩起来。
沈老头只能嘴上安抚这孙儿,心里是干着急帮不上忙。沈望挨个问了沈兴耀身边的下人,得知沈兴耀今天并未试药,午饭还没吃,突然就肚子疼起来,时辰还没超过一刻钟。
也就是在这时候,下人已经将苏州城里有名的大夫给请了过来,大夫放下大药箱,来到床前诊治。先是摸了摸头,接着号脉,问清何处疼痛,也就盏茶的功夫,大夫就有了结论。
“以老夫多年经验,小公子所患之疾乃是肠痈(阑尾炎)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