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看着沉沉的夜色,身体疲倦的很,张开双臂舒展一下身体,然后回到屋里喝起凉茶。此时他十分确定,许心素在郑一官那里有眼线,而这个眼线知道的还不少,同时郑一官与李旦的关系按许心素的意思是已经分道扬镳,与那日在郑府,郑元之所说的有事发生却是对上了。许心素亲自登门来访,说明郑一官另起炉灶之举对其影响颇大,可以说许心素已经没什么底牌可用,只能是通过给朝廷通风报信和来找自己晓明大义了,别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从许心素的话里话外中沈望也听得出,郑一官也准备与朝廷和解,从海上接战到那个陈衷纪快速驰援也可以说明,郑一官也是有备而来,不排除与朝廷演戏给自己和许心素看,虽说有自己的参与,让成本有些大不过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沈望紧皱起眉头来,用手轻轻的掐捏着太阳穴,自从那天被郑元之说教之后,沈望每件事都想的特别多,把一切能联系起来的事情尽可能的合在一起,这样才能从中间发现各种线索。没有更多的消息来源,所以只能费脑子的去联想猜测,这一切终于有点眉目后,沈望再也顶不住困倦,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沈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七斤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一睁眼看见七斤正站在旁边,看沈望醒来,赶紧说道:“二少爷,郑公子来了!”
缓了好一会儿,沈望才彻底清醒,自己还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薄毯,看来是七斤给自己盖上的。双手一撑椅子,沈望就感觉全身僵痛,差一点没趴在地上,幸好七斤手疾眼快给扶助。
“现在几时了?”
见外面天光大亮,时辰应该是不早了自己这一觉却是没少睡,不过这一觉醒来精神好上很多。
“二少爷,现在已经午时一刻了,见您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您!”
沈望站起来伸个懒腰,七斤早已经备好温水,简单洗上一把脸,这才来见郑一官。
郑一官穿着一身倭国样式的和服,跪坐在茶桌旁,正亲自泡着茶。沈望见到郑一官,谦言怠慢,跪坐在其对面。
“二少爷,不知如此环境可还适应?昨夜休息可好?”
沈望面不改色偷眼探察郑一官表情,见其只是简单寒暄,并无他意这才放下心来。
“还得感谢郑兄周到安排,这院子甚合我意,无有更好了!”
郑一官哈哈一笑,为沈望倒上热茶,“二少爷,你的货我已经找好买家,不日即可收钱,你放宽心,在这倭国可以好好转转”
“有劳郑兄,可要与买家一见啊?”
“不用,二少爷放心,一切有我,货物之价定然最高,绝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郑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有你在我当然放心,那一切琐事就麻烦郑兄了!”
沈望试探一句,郑一官连想都没想就出声拒绝,所以他也就对货物之事不再多说什么。
“在下还有一事想求郑兄,还望郑兄多有成全!”
郑一官放下手中的茶盏,好奇的看着沈望,不知道有什么事。
“二少爷有事敬请直说,我郑一官定会与你办妥!”
沈望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郑一官,“郑兄,我有意在倭国采买一些东西,这是明细单子,不知方便不方便!”
郑一官将单子接过来打开一看,点了点头,“皆是些简单之物,包在我身上,回转之前肯定会采买齐全!”
二人又唠上一会儿,郑一官才告辞而出!
下午的时候沈望又出去转了转,刘利也跟着,与平时表现并无二致,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许心素来访他发现没发现。
这倭国百姓照大明百姓生活贫苦的多,人人皆是瘦小,房屋也都是简陋木屋,也就是沈望所居住的院落到是还好些,所以也并无什么可看。
到了晚上郑一官差人来请,与陈衷纪三人一同宴饮,又是喝得有些醉态才回到小院。
接下来几天郑一官也来拜访,也不阻止沈望出门,可是任何与生意相关的事情沈望都插不上手,都是郑一官一手操办,此次出海冒了风险可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没办成,到好像是出来游玩了一番。
“刘兄,这几日如此小城也转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去处?说实话这景色难比我大明。”
沈望的身旁跟着七斤杜打铁还有刘利,站在一处海岸礁石上,听着海浪来回拍打岸边的声响,望着宽阔的大海迎着海风,沈望话中有话的对着刘利说道。
“这倭国格局还是小,没有大明的大,看起来这海是无垠,可总有些压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太小了些,刘兄定然多有来此,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去处介绍!”
刘利仰着头,那条刀疤对着太阳微眯着眼睛,“二少爷,这倭国是有些小,也就是那巴掌大的地方,你也都看在眼里了,在这里看不到更多的东西,这大海挡绝了一切,即使我常来此,依然困在这里,若是想看得更远,想必得把这大海征服吧!”
“有道理!不过我初临大海,水性不佳,到时候还需要贵兄弟二人指点!”
刘利眯着的眼睛一睁,过了几息才回答道:“二少爷吩咐就是!”
接下来二人无话,只听到海浪不停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在倭国停留八日,船队准备启航回转,沈望交代郑一官采买之物早已经装在船上,无他琐事扬帆启航。
同样乘坐的依然是刘胜的小福船,经过多日的修理,遭遇炮火之后的小福船又恢复到往日风光。
刘胜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只顾着认真开船,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接触。倒是刘利,虽然在小院相处多日,可一上到船就好似不认识一般,脸上的刀疤配着吊起来的眼睛又似往日那般狰狞,对着沈望等人大呼小叫,这让七斤十分恼怒,在沈望面前大骂刘利翻脸不认人,回到自己的山头就成大王!
沈望叮嘱七斤不要胡乱说,尽量配合着刘利,仿佛这段时间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又是十多日在茫茫大海中行驶,一路平安无话,在五月初三这天回到金山卫!
金山卫的城防兵士老早就看到归来的船队,与那日初见之时大有不同,消息从城头迅速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不多时城门大开,军户百姓挑着各种船队所需要的补给跑到港口,摆摊售卖。
沿岸草棚内的渔民也不请自来,来到港口兴冲冲的张望,期待有钱老爷再次雇佣他们帮忙搬货。
袁保顺闻讯带着一众手下前来迎接,其中有一个冷面年轻人,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粗衣简袍,跟在袁保顺的身后不动声色。
这次停靠船只要比离开之日更多,所以需要的补给就更加的多,这让等在港口做小买卖的军户百姓开心不已,几乎所有东西都被买走,等着搬货的渔民也没有失望,从船上搬下好多重重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船队并未停留过久,将装着银子的箱子卸下,补给装上船,郑一官就与沈望告辞,直接南下。
港口之上一片欢声笑语,本来沈望亦是十分高兴,可一看见袁保顺身后的那冷面青年,沈望脸色就是一苦,转头看上袁保顺一眼,袁保顺轻轻的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苦相,沈望知道此时与袁保顺无关。
冷面青年依然不动声色跟在欢迎的人群中,沈望只好当做没看见他,让吴四六安排人将银子运进卫城里面,他随着袁保顺也回到卫城。
“二少爷此次一路可顺畅?多日前听水师弟兄谈起遇到海寇,让其逃脱,我还颇为担心,今日回转我心才放下啊,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了!”
袁保顺拍着前胸,看起来确实是担心良久,整个人都憔悴许多。沈望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些什么,看来家里定然是听说了什么,所以那冷面青年才出现在这里。
“让袁大哥担心了,一路上很是顺畅,只是这晕船之症难以忍受,如今回转就好多了。对了,此次出海给你带了个礼物!”
说着伸手从七斤那里接过一物递与袁保顺。这是一个小臂般长度的木匣,刷着红漆,也不重,袁保顺拿在手里疑惑的看着沈望,不知道这是何意!
沈望示意他打开木匣,袁保顺这才用力一推,上面一层就被推开,里面露出的是一层揉搓的粗纸,在粗纸中摆放一物,袁保顺看到此物眼睛就是一亮。
木匣中不是他物,是一支弗朗机造的千里镜,袁保顺将千里镜取出,转身向着大海的方向望去,这千里镜清晰无比,里面的镜子更是干净透彻,比自己那支旧的清楚得太多。
袁保顺握着千里镜是爱不释手,“你看二少爷你,又让你破费了,嘿嘿,好东西!”整个人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得不得了。
“袁大哥,别笑了,快去安排一下,肚子饿得很,吃完饭还有事与你商量!”
袁保顺这才反应过来,拍着自己的额头连说:“你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