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将那淡淡海雾驱散,来历不明的船队已经靠近,一艘大福船四艘小福船,还有十几艘海沧船和开浪船迎面而来,大福船上挂着一面日月大旗,作旗舰,劈波斩浪。
挂着日月大旗八九不离十的就是朝廷的船,眼看着到了千斤弗朗机射程的时候,朝廷的大福船带着船队改变航向,转头朝东向,与郑芝龙船队同向而驶。
对面的大船这时候看得十分清楚,上面的船员正来回跑动,郑一官并没有傻等着,指挥大福船和两艘小福船带着五艘海沧船排成一列,做好接敌准备。
朝廷的船队一直没有放出哨船派人来联系,郑一官倒是放下几艘小船,可对方却不理睬,只是继续行驶。
双方就要以“人”字交汇,距离三里不到,突然对面大福船上的红夷大炮白烟冒起,接着“砰”的一声炮响,一颗铁弹砸在郑一官所在的大福船附近,一束水花跳起来。
对方率先放炮打响战斗,大福船上正常有一门红夷大炮,六门千斤弗朗机炮,小福船四门千斤弗朗机炮。可郑一官安排的船上有货物,所以就不得已将过重的炮撤下,导致大小福船火力不足。
郑一官没有任何犹豫就进行了还击,船上的人分工明确,丝毫不见慌乱。沈望所在的小福船平时刘胜是舶主,战时就是指挥官,根据大福船发过来的命令,指挥炮手放炮还击。
炮手将火药和炮弹装填好,随着刘胜大吼一声。
“放”
火捻被点燃,接连响起“砰砰~”巨响,一阵白烟将甲板笼罩住,满是呛人的火药味。
此时双方的距离火炮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头,都打在海里炸起一束束水花。可是随着距离接近,船队这头炮少的劣势十分明显,同时火炮的准头也提升起来,一发炮弹呼啸而来,直接打在沈望这艘福船的最上层的船楼上,一侧直接被打烂。
沈望就听见一阵木板被撕碎的声音,船楼就被打掉一半,就感觉船矮上半截。
这一炮也将沈望带来的这帮打行汉子那点胆子给打掉,都是一群街头斗殴的混混,哪里见过这场面,一炮打来,木屑乱飞,吓的所有人哇哇乱叫,彻底失了魂。吴四六虽然没那么不堪也是脸发白,倒是杜打铁十分镇定,一个健步将哇哇乱叫的人踢开,来到沈望身旁将他护住。
沈望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愣在当场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被杜打铁一把护住,身体这才听了使唤,他也这才反应过来战场竟然是这样。
郑一官知道自己火力不足,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船早晚会被打沉,现在只有想办法靠近朝廷的船队,打接弦战,有可能朝廷的船上的士兵会比己方的多,但是郑一官相信自己手下这帮人,都是死人堆里打出来的,战斗力肯定要比那帮朝廷的水兵强。
五艘海沧船脱离队伍,向着朝廷船队接近游走吸引火力,剩下的一大两小福船趁机靠近对方福船。
让郑一官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也转换战术,不再隔空轰炮,使出切断分别包围的战术,福船负责吸火力,海沧船和开浪船趁机穿插,切断船队。
朝廷方面一动起来,郑一官就明白了他们的战术。朝廷船多,此战术正发挥优势,一旦被分割包围,自己就是进了狼群的绵羊,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知晓朝廷水师的战术后,郑一官立马采取措施,向各船发出消息,船队不再保持成首尾相接的一列,而是并成一排。队形如此一变,朝廷水师若要再继续分割包围,则穿插在中间的船将会受到两侧打击,所以只好放弃分割包围的战术。
分割包围不能行,整体包围却依然可行,朝廷水师船多,整体包围也做得来,只是火力稍若些,不过他们本就不想将船击沉,因为船上的货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船队变幻队形,原本沈望所在之船位列最后,现在却成了侧翼,队形刚刚形成,朝廷水师整体包围也形成合围,马上就发起接弦战。
一艘朝廷水师小福船靠近沈望所在的小福船,无数船钩被抛出,有绳钩也有杆钩,距离不太远,船钩大部分都钩住甲板。
数十条船钩,拖着绳子和木杆紧紧的钩住甲板,然后用力拉扯,两艘船几乎就贴在一起,朝廷士兵举起大刀,嗷嗷叫着就准备跳到沈望的船上来。
刘胜面不改色,右手一抬,站在甲板上的一排人皆举起手中的鸟铳,在朝廷那面士兵准备跳起来时,刘胜右手重重一落,“砰~”一阵白烟伴着铳响,对面船上就倒下五六个人。
放一排铳并不能阻止对面士兵的攻击,只是稍微延缓一下,趁着这功夫,鸟铳手撤下,刘利带着刀斧手顶上来。
双方就打在一起,朝廷士兵人数颇多,且士气昂扬,指挥官在后面喊叫着第一个登船的重赏一百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朝廷水兵好似疯了一般挥着刀往前冲,刘利带着二十个刀斧手拼命抵挡,可力量太过悬殊,被攻上船是迟早的事!
“打铁,随我来!”
沈望刚开始放炮的时候着实是被吓住,好半天才回过魂来,就在心里骂自己胆小鬼,现在自己却不能再观望,在甲板上抄起一把刀,挽住锦袍叫上杜打铁就冲入战团。
七斤本欲拉住沈望,可根本没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望与杜打铁冲上去,急的直跺脚,也从甲板上抄起武器准备冲上去。
吴四六见七斤拿刀都很费力,一把拉住他,转过头却对身后的众人喊到:“一群没用的玩意,丢带把的人,对得起二少爷么?都特么的赶紧回家哄娃去,出来丢什么人!”
喊完也不管众人,抢过七斤手里的刀冲上去,心里对自己没有及时护在沈望身边有些懊恼。
一帮汉子也臊的慌,被几声炮响吓丢了魂,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又被吴四六一顿臭骂,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吴老大说的没错,二少爷对咱们这么好,我们是带把的老爷们,丢不起这个人,兄弟们豁出去了,干吧!”
有人带头一鼓动,所有人都抄起家伙卯着劲冲上去。十多个汉子加入战团,局势有所缓解,朝廷的水师见跳帮不成,被挡住,又换了方式,从桅杆上顺下一条粗绳,士兵拉着粗绳下端,用力一荡越到对面从空中跳下来,企图打开局面。
这种战术刚开始确实给刘利等人带来麻烦,几息间就倒下五六个水手,杜打铁手持两把剔骨刀,舞的虎虎生风竭力挡上去。
刘胜忙着指挥行船,那几个鸟铳手面对自己人和敌人打斗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发射的机会,沈望也顾不得许多,大声指挥起鸟铳手来,他把鸟铳手两人一组共编成五组,不用管其他人,只要见到对面有拉着粗绳荡过来的士兵,一组两人就放铳,五组轮流放。
没想到这方法很实用,两个鸟铳手一同放铳准确性大大提高,带着风声就荡过来一个敌人,一手拉着粗绳,一手挥舞着钢刀嘴里还嗷嗷鬼叫着。
第一组两个鸟铳手按着沈望的吩咐,见有敌人荡过来,瞄准放铳,两个鸟铳手几乎是同时放铳,一股白烟升起,荡过来的敌人前胸就腾起一束血花,打中一铳,另一铳打空,敌人“扑通”一声掉下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第一组刚刚收获战果,两个鸟铳手正欢天喜地的赶紧清铳膛装火药,接着第二组,第三组和第四组铳声接连响起来,拉绳荡过来的敌人好似熟透的野果,在树上“扑通,扑通”的往下掉。
这不禁让刀疤脸刘利侧目,偷眼看了一下,见沈望正指挥着鸟铳手打掉荡过来的敌人,他紧握了下手中的钢刀,酸麻的手臂又充满力量,大声吼着继续战斗。
被五组鸟铳手打靶一般击中,对面不再有敌人荡过来,对面的指挥官急得只叫,却也没办法,不能让自己人白白送死。
一时间跳帮的战斗再次激烈起来,鸟铳手在后面却不敢乱放枪,只能继续干瞪眼,突然间沈望想起船上常备的桐油。木船场面在海上,所以木材被腐蚀的相当快,所以船上都常备桐油,刷在船上可以防止海水腐蚀。
沈望叫人取来桐油罐子,把身上的袍襟用力一扯,就给撕下来,在撕成一条一条的,裹在被炮弹砸烂的木头上,然后沾满桐油,用火点燃,向着敌船的帆布上掷去。
这桐油火把扔得准,剧烈燃烧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敌船的船帆,其他人都学会了,用身边的东西制成一个个的火把,沾满桐油点燃后扔向敌船。
朝廷水师想要沈望他们船上的货物,自然投鼠忌器不敢使用火攻,可沈望他们却没有这个烦恼,火攻着实取得良好效果,不多时,与沈望所在的福船接弦而战的大船就被点燃,燃烧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