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未明弯腰从樊数若的手中抠出簪身,把簪头给拧回去,再塞回她手里。一根簪子她还能翻出花儿来?那东西本来也是人家的。
樊数若惊疑地瞥着他。
锦衣卫们捡起自己的刀收回鞘中,叫掌柜的出来,把客栈的损失记到镇抚司的名下,接着准备将樊数若绑起来带走。
樊数若凶恶地瞪他们道:“你们走开!我不要你们绑!”
握着铁链的锦衣卫甩起铁链的一端,挑眉戏谑道:“你一个犯人还提起条件来了?”
樊数若嘁道:“我又不是被你们抓到的。”
湛岚走过去一把抓住那锦衣卫手中的铁链,硬生生地扯了出来,疼得那锦衣卫直甩手。
湛岚问:“我来总行了吧?”
樊数若娇羞垂眸:“嗯。”
“……”湛岚抽了抽眼角,抬手就把铁链搭上去,绕着肩膀绑紧。
“啊~妹妹,太紧了,姐姐受不了~”
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听得湛岚青筋隐现,瞅了瞅樊数若胀红的脸,可能自己的确下手太狠了,就松了松。
“这样呢?”
“再松一些,姐姐这细皮嫩肉可受不得。”
“这样呢?”
“可以是可以了,就是绑法可否美观一些?”
围观者掩面,湛岚的绑法显得身材凹凸有致,令人心生罪念。
湛岚一边解开重绑一边解释说:“不好意思,绑山猪绑惯了。”
樊数若的脸色僵了一僵:“……”
一炷香后。
樊数若的穴道解开了,依依不舍地回头跟湛岚说:“妹妹,姐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以后怎么找你啊……”
湛岚微微苦笑,难道我还要教你如何来找我报仇吗?
指挥使狠狠拽了一把缚着樊数若的铁链,扯得樊数若往前趔趄了几步。她抬头怒目而视,朝指挥使骂道:“对女子就不能温柔点吗!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为朝廷卖命的家伙!”
指挥使冷哼:“你玷污了皇上的美人还想活着出来?做梦!”
樊数若不顾形象呸道:“那狗皇帝贪得无厌,多少美人到现在连那狗皇帝的一面都没见过,更何况宠幸!我帮她排解寂寞怎么了!”
“也没怎么,皇上大怒,那名不洁的美人已被赐死,你马上也要随她上路了。”
樊数若:“……”
余霞尽散,灯火依稀燃起。直到她和锦衣卫快要离开众人的视线时,她忽而寒笑:“死了也好,不用再受宫廷之苦。连贴身的宫女都不可信,孤寂地活在那深宫之中只会比死更惨。”
“……”
此话一出,聚过来围观的人都沉默了。说出这种话的人竟会是一个生性风流放浪的采花贼?想着又心中可惜,生得貌比天仙的她为何会去做那人人唾骂的行当呢?
戏终观者散,留下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客栈狼藉一片,掌柜如释重负地放下钱、账本和算盘,指挥人把客栈收拾好。
湛岚拾起那几根银针,免得被有心人捡了拿去害人,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扎着脚……
湛岚让宣悟辞送肖极程去医馆看伤势。
肖极程赤着上半身趴在医馆的床榻上,大夫为他上药。
湛岚应肖极程羞涩的请求背对着他。不知为何,见到肖极程害羞她会想笑,兴许是小动作与小表情太多了,有些像她那不会用言语表达感情的“五师弟”。她清咳一声努力严肃问道:“肖大哥现在可知人不可全凭相貌论好坏了?”
肖极程明白,知道樊数若的身份之前,自己绝对想不到她会是那种……毁人声誉的贼人,可是又莫名感觉她并没有坏到十恶不赦,因为她挟持了他又突然把他放了。若她没放,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已经死了。大概这便是所谓的“恶人中的善人”吧?
他突然顿悟一般感慨道:“正如岚姑娘所言,人便是如此,善恶难分。是善是恶皆有因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有绝对的善者,没有绝对的恶者。”
湛岚甚是欣慰:“肖大哥能明白至此,这伤没白挨啊。”
肖极程不好意思道:“岚姑娘说笑了。”
肖极程身板弱,要在医馆里躺两天。湛岚从医馆里出来后,仰头望向天空的皎皎明月,问身后不说一句话的师弟们:“现在去打野味还来得及吗?”
“嗯——?”四人讶异,湛岚先前说去不去要看她的心情,刚刚的那件事过后他们以为没戏了,特别是她的“肖大哥”都受伤了,她更不会去了吧?谁成想……
四人瞬间死灰复燃,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暨未明:“来得及!大师姐想什么时候去都来得及!”
柳暗遮:“大师姐想吃什么?尽管说!”
湛岚不信道:“我说了你们就能弄到?”
第五度:“不能……”
“嗯?”湛岚和三个师弟纷纷转头看他,第五度竟然接话了!虽然是扭开头说的吧,但是接话的内容太扫兴,以至于不想夸他“有长进”,反而他的师弟们想扁他一顿,会不会看时机说话啊!还不如不说呢!
湛岚轻笑,似乎心情不错:“所以你们还去不去了?不去我可回客栈了。”
师弟们闻言,迷惑了,着实琢磨不透大师姐的心思。中午脾气那么差,现在包容度这么高?也罢,她不喜欢美娇娘,也不担心她的美娇郎,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去!当然去!”
他们决定后便不作耽搁,五个身影相继轻身翻上屋顶飞跃前行,直奔城外而去。
湛岚找了一处有河流和树林的地方,在那落脚,挥手把银针刺入土里,再踩上几脚,回头发现四个师弟只剩两个,疑惑地问:“你们的二师兄和三师兄呢?”
柳暗遮答道:“二师兄有伤,脚程慢;三师兄说要用酒去腥,就回客栈买酒了……”
暨未明眼角一跳,伸手揉了揉眉心,接着意识到自己思维有点乱而做错了动作,改掏了掏耳朵,眉心皱成一团,叉腰气笑了:“呵,你确定他说的是买?他哪来的钱买酒?”
柳暗遮闷闷提醒道:“你忘了他还有最后一文钱吗?”奇迹往往就在一张嘴皮子上。
暨未明一顿,仰头扶额:“……”一文钱能买到的是一口酒吧?能顶什么用?早知道就不喝那碗酒了。
湛岚抱臂无声露笑,心里都觉得他们惨,“这才是他们会想到出来吃野味的真正原因?没钱也不会找我要?二师弟的医药钱应该把他们的盘缠给榨光了。如此想来,二师弟是被他们逼着来请我的可能性没有十成也有九成,所以话那么多也是被逼的了?”
没过多久,第五度到了。
暨未明和柳暗遮让湛岚和第五度先坐着等,他们两个分开一个负责找野味,一个负责捡柴火。
湛岚和第五度的距离隔了一丈远,周边虫鸣嘹亮,草木挲挲。遥望浩宇,月泊星河,曝晒了一整天的草木泛着一缕阳光的气息。
湛岚初次认真地欣赏月色,心境柔和而惬意。
第五度哪有这等赏月的闲情?湛岚在侧,又只有他和她,他就只顾着心潮澎湃,埋头羞涩了。
生青客栈,宣悟辞拿出他那宝贝的一文钱放到柜台上,再次不害臊道:“掌柜的,给我来一碗一文钱的酒。”
掌柜还忙着算损失,哪有闲工夫搭理他那一文钱?心里头暗呸道:越来越过分了!得寸进尺了还!
宣悟辞怕师兄师姐师弟们等久,没意图跟掌柜耗,食指敲了敲那枚铜板,说:“你不给我倒也没关系,我自己倒,你忙你的。”
“等等!”掌柜生怕宣悟辞连碗带坛全搬咯,停下手中的算盘,把宣悟辞的宝贝一文钱拿起来,开始算和宣悟辞的那笔账,不再怕的:“一碗酒四文,下午我给了你满满一碗,而你只付了三文,现在这一文正好还上,所以,你想要酒,就得拿钱来!你给一文我便给你倒一文,生意人讲究诚信,绝不食言!”
宣悟辞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