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出了老妇家,察觉自己混人火云庄之事已被对方发现,急急掩面向村口奔去。不想走得急了,也未看路,撞上一人,潇潇吓了一跳。心道:逃命要紧。低声对那人道:“对不起。”忙绕道而行,却被撞上之人伸手将其拦住,道:“站住了!你要死哇!走路也不看清!撞了我蓝冰,没这么好走!”潇潇心中连声叫苦,只得一口一个“对不起”。头低得更甚。如此一来,便引起蓝冰怀疑,猛然间,她注意到潇潇头蒙青帕,心中一喜:莫非是她?想罢,呵斥道:“你,抬起头来!”
潇潇哪肯听,只偷眼向四外看,均是白衣女子,心一下子凉了,心道:完了,这回便真死了!蓝冰见她不抬头,心下更是怀疑,向周围使了个眼色,过去两名鹤奴,将潇潇德得跪在地上,一女将潇潇的脸死命掰起。潇潇在二人挟持之下,连丝毫反抗也无。“是她,她就是梅泚仁。”阿苇在一旁道。阿苇被打得着实不轻,由二女抬着随行搜查。蓝冰也认出前日那美少年也是她所扮,嘿嘿冷笑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两次闯入火云庄,定是有鬼。来啊!带走!”
“喂!你!你抓我可以,莫怪庄中之人,她们都不知我闯进来!”潇潇挣扎着辩道。
“你都性命不保了,还顾得这帮白痴?”蓝冰道:“拖回朱林阁。”说罢,蓝冰猛地想起潇潇身边还有一武功极高之人,心忖道:若他埋伏附近,见状来救,我们几人便拼了命也难……突然,蓝冰计上心头,向后摆手,道:“且住!”众女子停下,蓝冰缓步走向阿苇近前,道:“阿苇,你的确劳苦功高,为了火云庄你可谓效犬马之劳!”阿苇听冰冰姐如此软语称赞,心下极是感动,当即跪于担架上,道:“为庄主,我阿苇万死不辞!”“既然这样,也别受鞭伤之苦了,我也成全了你!”蓝冰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了头上发钗刺入阿苇咽喉。这一变故来得极快,众鹤奴都在为阿苇受夸而欣喜,正面带笑容听着。阿苇倒地,且一语皆无,目光中既惊诧又痛苦,紧紧盯着蓝冰,只手抬起,终又放下,一命呜呼。众女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仿佛遇到了普天下最不可思议之事,惊吃了一声。潇潇更是震惊,心道:这女人竟如此狠毒,竟杀了自己人,不知她要干什么?见蓝冰面带微笑,伸手探阿苇的鼻息,察觉她的确是死了,便对踢死狗一般将其踢到一旁,道:“细辛,杜衡,你们去!把她衣服脱下来。
”二女虽心有怒,但哪敢发作, 只得拼命忍住泪水,道:“是!”过去除去阿苇衣衫。潇潇 再也无法忍耐,怒骂道:“你,你简直禽兽不如,看你生得 如花似玉,却也是一条毒蛇。她也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姐妹, 你也真下得了手!你……”“啪”潇潇粉脸上登时肿起,只 觉头晕眼花,眼前金星四射,几欲坐倒,旁边二女架着才 略略站住。蓝冰一张脸上痉挛,嘴角抽动,骂道:“这世上 除了庄主,没有人能骂我蓝冰!”潇潇缓缓抬头,道:“你 且不配。”蓝冰听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又要打,使足气力刚 要落下,却被人止住。蓝冰一看,是那身着绿衫女子,听篇 那女子道:“冰冰,别打了,她不会武功,倘打坏了,交与 庄主便什么也问不出了。”蓝冰听罢,快快放手,道:“姐,她骂得如此难听,不拍她两掌,难解我心头之恨!”“怎么?难道她骂得不对吗?连她一个外人都知道姊妹之情,你怎能不知?你凭什么杀了阿苇?”绿衫女子道。蓝冰将自己计策说了,眉梢眼角尽是不服之气。“那你就杀了她?太狠毒了,如此行事,日后必遭报应。”绿衫女子道:“好了,行你的计策吧!”
不久,从巷中走出一队鹤奴,由蓝冰带领,向朱林阁走去。担架上躺一鹤奴,正是潇潇所扮。潇潇被人点了穴道,又点了哑穴,无法喊叫,一双大眼向四外望去,心中大叫:寒!寒!你在哪儿?救我!易水寒在庄外的一株树上,看到这一队,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担架上之人便是林竹潇潇。蓝冰向玉武赔不是,满脸带笑,心中却道:今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骂得我好没面子,我蓝冰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玉武,你等着,我迟早得除了你,有了你这个绊脚石,我什么时候可以偷得《林萧剑谱》?
“冰冰你怎么了?”玉武道。
“没,没什么。”
说话间便到了门口,两扇珠红色大门紧闭,雕梁画栋极是华丽,门上三个血色大字“朱林阁”。众女在门口停住,抬潇潇的两名鹤奴将潇潇放在地上,又换了两人。玉武迈步向门走去,离门有三十步远时停住,从锦囊中拣出一条小号流星锤,锤头绿色,铁链亦是绿色,扬手一甩,锤飞了出去,正好击中门环,玉武向后一拽,流星锤拽回。潇潇背对门口,玉武如何做的,一点也没瞧见,“当”的一声后,从大门旁又开了一扇小门。蓝冰率众女从小门进入,玉武也跟了过来。
潇潇感到正往地下走,心下极是害怕,却硬装着不屑一顾之状,也不知道给谁看,权且自己壮胆,只是盼易水寒早来救她。一面惴惴不安,眼睛向四外瞟,发现地道之中隔十步一盏灯,灯光甚是诡异,竟是蓝色的,淡淡硫磺之味。走了不知多久,潇潇才感到众鹤奴抬着她拾级而上。
“好了,将她放在地上!”玉武命令道。潇潇正因走了许多地道,眼睛耀得睁不开,猛地放倒在地,背脊碰得生疼。“哎哟!”一声也喊不出来,只得自己忍住。过来两名鹤奴将潇潇架起拖向院中一株梧桐树旁,然后将潇潇绑在树上。绳子有一指粗细,绑得十分结实,莫说潇潇,就是有武功之人一时半会也解不开。蓝冰又到近前亲自检查绳子是否系牢,察罢,阴恻恻地笑道:“小丫头,一会有你受的!”说罢,转身向屋中走去。
潇潇避开众鹤奴的目光,打量所到之地,见前一座高阁,均由上等楠木建造,比起大门的华贵,此阁显得朴雅。阁上的围栏、柱竟都绘有蓝色的蝴蝶,或大或小,或飞或止,栩栩如生。阁接两道回廊,廊里种的都是蝴蝶花,蓝色的蝴蝶花。潇潇猜到此处大约就是庄主的寝居了。潇潇心道:火鹤到底何等样人?为何画得这许多蓝蝶,种这许多蝴蝶花?听易大哥说其行事独断狠辣,看这陈设似也不符……糟了,火鹤他见过我形貌,她一来,定将我认出。林竹潇潇,你戒也不小心,落于敌手,哪有命在?天,易大哥,你快来救我。潇潇心中又恨又怕,兀自强撑。潇潇哪知道她才所走乃是地道,而若要从正门人,需闯过火鹤严密布置的无数机关暗道。
听得窣窣声响,蓝冰在前,后面跟着一人,潇潇只稍加瞥了一眼,立时吓得呆了:来人身披黑色薄纱斗篷,分外耀眼的是她竟于胸口也绣一只振翅欲飞的蓝蝶。再细端详她的面目,黑纱蒙面,只露双目,头蒙黑纱一直长到曳地。潇潇觉得此人仿佛非阳间之人,倒像从阎王殿而来,前前后后百步阴气。那人一定便是火鹤了。潇潇暗忖。
听其对蓝冰道:“冰儿,你带的外人在何处?”嗓音极是沙哑。“庄主,在那儿!”蓝冰指潇潇。火鹤听罢将两道极是凌厉的目光投向潇潇,“啊!”火鹤一声惊吃。潇潇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火鹤睁大眼睛,向潇潇走去,颤声道:“你,你,你是林子风和青溟生的那个贱种?你不是死了吗?”潇潇只紧闭双唇,不出一声。火鹤于其肩头一推,哑穴立解。 “我不许你侮辱他们!”潇潇高喊道,瞪于火鹤。细辨之,觉其轻纱之下,面容模糊。
“啊哈哈哈哈哈……”火鹤听罢仰天长笑,笑了不知多久,猛地停住,道:“我火鹤总算不枉费十八年夜不成寐,不枉于这恨中苦苦挣扎十八年。十八年,十八年!那臭贱婢青溟死得早,便也便宜了她。林子风那般轻易,那般痛痛快快就死了,我不能让他生不如死,简直乃一大憾事。不过老天有眼,你居然没死,居然大着胆子找我报仇?老天待我不薄,不薄!……”说到最后,又是一阵笑声。 “住口!”潇潇怒斥道,也不管什么生死。
“哼!”火鹤冷眼相对,复又道:“小丫头,你之命握于我手中,还这般强硬,好,本庄最恨天地不惧之人,你与你那做丫头做婢子的娘一般不知天高地厚!青溟,这顿耳光我替你留了十八年了。”火鹤笑道,走到近前,左右开弓,朝潇潇脸上好一顿抽打,边打边骂:“他凭什么喜欢你,你说,说啊!不过因为你这明月之容,哼!贼贱人,我看我毁了这脸,他还怎的喜欢你!”气往上涌,手上加劲,潇潇一张俏脸已肿得老高,到后来竟血肉模糊。潇潇开始忍着泪,咬着牙不叫一声,到后来疼得昏厥过去。 “你叫呀,求饶呀!怎么不说话?”火鹤边打边骂,院中所有鹤奴面无表情,同行尸走肉一般,唯玉武忍了多时,冲将过去拦住火鹤道:“庄主,别打了!”火鹤正于气头上,见居然有人敢拦,一掌击中玉武右肩,玉武被打得一口血喷出,跌倒在地,不住喘息。火鹤住手,双手一背,凝目一看,见是玉武,目光中稍有悔意,也不过一闪而过,怒道:“你疯了?居然敢挡本庄主,怎么?你敢替她求情吗?”
“不,不。”玉武几乎趴于地上道:“玉武只是担心庄主因过分动怒伤了身子;二来庄主祭奠小姐的时辰也到了,不能因为一个贱人之女误了大事;三则庄主若打死了她今后还折磨谁?庄主三思啊!”“噢,原来如此。亏你一片苦心。罢了,罢了,别误了我女儿的祭奠。阿萑、阿葸带她入地牢,好生看着,若跑了或被救了,你们两个……”
“属下明白。”二女道。
火鹤交代后,亲手扶玉武起来,喂了一枚“阴阳蝶翼八宝丹”,道:“玉儿,别怪庄主,庄主一时糊涂。”玉武摇头道:“庄主大恩,玉儿无以为报。要说怪,怪我劝谏无方。”
“庄主,随林竹潇潇而来的还有一男子,武功甚高,庄主是不是加派鹤奴守庄?”蓝冰在一旁冷冰冰道。
“哼!你们从未从正门而人,要知道从正门人我的内宅,少说也要七天!好了,冰儿扶你姐姐回屋。”说罢,火鹤转身拂袖而去。
蓝冰扶玉武穿过右侧花廊走去。
此时正岁暮百草凋零之时,两侧蝴蝶花凋闭,明亮蓝色转为枯黄……
且说易水寒伏于树上等潇潇,时近正午,心急如焚。正午刚过,易水寒难以再忍,自树上飞身跳下,夺人火云庄。
守庄鹤奴倒也着实不少,可无人奈何得了易水寒,均被其点穴倒于地,呜呼不止,村中众女纷纷逃回自家,闭户不出。易水寒以寒箫抵住一鹤奴脖嗓道:“你们抓的那名女子,现下何处?”那鹤奴抖如筛糠,冷汗洋洋,话也不利索,道:“在,在……”
“哪儿?”
“朱,朱林阁。”
易水寒将寒箫一戳,未取其命,将其点倒于地,施展轻功,找寻而去。
朱林阁前。
易水寒离那朱红大门三十步处停住,看四外极静,半分鹤奴之影也不见,心中暗忖:此本该火云庄重地,却无人把守…!”必是密布机关。我今便要瞧瞧火鹤有何手段。如此思量,便加十二分小心。
易水寒见街上板车不少,也不管谁人的,随手拉过一车推于身前,单掌一拍车辕,车快速向门处冲去,刹那间爆炸声响,黄尘漫天。易水寒飞身退后,兀自抱肩冷笑,满面得意之容。
另一车已至阶处,其速兀自不减,于石阶一磕,撞于 门中,立时飞镖如雨,向前打来,尽数落于地上。
易水寒此时方大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