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改换男装与易水寒同往火云庄,潇潇于路途之上编假名“易容”以掩人耳目。途中虽遇荒山老林,竟没有一打劫、抢钱的匪人。潇潇自是不以为意,以为本该如此。易水寒则颇为小心,并暗暗感叹火鹤淫威了得,将方圆百里江湖草莽英雄逼得另觅去处。一路相安无事,不久火云庄便在眼前了。
自潇潇告知易水寒所猜一人名曰“火鹤”,易水寒颇惊,只因江湖上确有此人。易水寒虽因“寒天一碧”不得常涉江湖,但其师曾将江湖各门各派,有名无名,或正或邪,犄角旮旯之人尽数告于易水寒,甚至于其武功招数,奇招怪术,心胸秉性,也讲得详而又详。易水寒凭印象走来,一路只回忆师父如何说的火鹤。二人走入村子,见村中街道宽绰,街边买卖经商好不热闹,来往行人穿梭如织,虽在山中,却也与山外闹市无异。可二人奇异村中无论经商、行走之人都为女子,一名男子也无。二人人村时并无人注意,走了一时,二人愈发奇了。潇潇疑道:“这村子好怪,如何都是女子呢?”话音未绝,村中有一人高喊:“男人!有男人进庄了!”如此一喊,无论妙龄少女或是半老徐娘一并回头,朝二人围拢过来,大有争先恐后之势。二人怎料如此,竟被困于人群中,众女品评之声人耳。
“生得真俊!”
“你胡乱说什么,你长这般大,见过几个男人,老娘好歹也是村外来人,见过男人何止千万。不过,像今日这二人生得这般俊巧,老娘梦都没梦到过!”
易水寒见状,一搂潇潇纤腰,纵身上房,如此虽躲过众女搔扰,却引起街中白衣蒙面之人的注意,厉声喝道:“什么人敢闯人火云庄,男子入庄杀无赦!”易水寒听得此人虽喉音娇嫩,但内力充沛,武功颇为不弱,当下并不答话,只抱了潇潇晃动身形向村外飘去。屋顶距村口较远,易水寒踏着众女头顶奔到村口,身后叫娘之声迭起。易水寒无心顾其他,正欲出村,八名白衣蒙面人挡住去路,为首之人一袭暗蓝衣衫,蓝纱遮面。只听其道:“大胆贼人,吃了熊心豹胆,敢闯人火云庄,到底是何人,报上名来。”易水寒不理,放下潇潇,当下右掌微扬,寒气随心流转,聚于掌中,见易水寒身形转动,鬼魅般行于八人之中,以极快速度攻其右肩。八人不及闪避,连对方如何出招也未看清,便硬生生挨了一掌。挨了之后立时刀剑脱手,觉右肩至手均冻得没了知觉,便似没了右臂一般。
众人心下惊骇:此人武功当真深不可测,若以这般寒气攻我们的擅中、百会穴,还有命在吗?一念之间,寒气竟从右肩向心攻去,八人更慌了,忙点住穴道阻止寒气。易水寒见八人均倒地,携潇潇走出村子。没出几步,易水寒听得身后来风不善,头也不回,扬手抓住一条鞭。易水寒怒上心头,当下催动寒气真气,寒气自鞭子直攻向蓝衣之人左臂,那人想用真气阻拦,如何能够?易水寒“寒天一碧”炼成,寒冰真气 凌厉非常,蓝衣人浅浅内力远远不及。潇潇见蓝衣之人一 双凤眼中流露恐惧目光,心中不忍,轻声道:“饶了她吧。” 易水寒此时怒火渐息,闻听此言,敛真气,一甩鞭,欲出, 又恐后面再有人追,抱起潇潇三窜两纵便没了踪影。待众 女反应过来,人影皆无,更不用说追。七人围将过来,齐 问:“冰冰姐姐怎么样了?”“不碍事。”蓝衣之人拾起鞭子,被一人扶起,恨恨地向村外瞪了一眼,道:“下次再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转脸向围观众女道:“大家听好了!下次再有人闯入我火云庄,必须立时报我知晓,否则一并杀无赦。”众人脸色大变,快快散去。蓝衣之人领着七人朝村中走去。
易水寒见无人追来,将潇潇放下。潇潇娇脸一红,道:“方才好险,原以为扮成男子以掩人耳目,不想那火云庄不许男子进人。”易水寒道:“火鹤行事古怪,果然非虚,不过,我已有一计。”便告与潇潇,如此这般。
第二日,潇潇换了女装,为免人认出,特于头上蒙了方青帕,便独自往火云庄而来。易水寒飞身上树,看潇潇行动,以防不测。
果然,潇潇未至庄口,便看门处有两位白衣蒙面女子守住。潇潇有些心虚,但随即镇定下来,朝两位女子迎过去,口称:“二位姐姐。”
两名女子正欲抽刀,一见是名女子,且看上去聘聘婷婷,不似有武功模样。便收刀入鞘,走过去,伸出手臂,拦住潇潇,厉声道:“什么人?从何处来?你如何得知本庄?说!”
潇潇听得这般恶狠狠质问,心中不禁惴惴。但想到若不能过此关,便不可能摸清火云庄地形,又何谈寻《林萧剑谱》报得父仇,转念之间,心下坚定。秀眉一皱,双膝一软,跪于地上,泪水夺眶而出,道:“两位姐姐,我本是 距此千里之遥屋景镇一药农之女,随父进山采药,因山中 草药甚多,一时贪玩,与父走散,已在山中转了一天了, 药也跑丢,转来转去,天可怜见,让我发现此庄,我…… 我。”说罢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二女见潇潇满面倦容,一副农家女打扮,也便信了。其实潇潇此番谎话之中漏洞百出,但二女本是庄中之人,自降生便从未出庄,十几岁被庄主选作“鹤奴”授以武功,从未出庄半步,未知庄外天地为何。
一女扶潇潇起来,对另外一女道:“阿苇姐姐,放她进去吧!”“不行,冰冰姐姐吩咐了,不许外人进庄,怎可不从?”被称为阿苇的女子道。
潇潇听得二人所说,又哭道:“那,那,小女子便不走,住于庄中了,恐怕我与爹爹走散,爹爹定是以为我死了。二来,即便二位姐姐可怜赏我一口饭吃,一口水喝,我就下山,也找不到路,也死了。二位姐姐,姐姐……”竟而泣不成声。
二女见状,更加深信,阿苇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梅泚仁’,梅花之‘梅’泚笔作书之‘榄’,仁义之‘仁’。”潇潇道。阿苇道:“好了,妹妹,到了火云庄,我们就是姐妹了,你的事,我们向冰冰姐回禀一声,你在此稍候。”说罢二人去向那冰冰姐姐回禀o
潇潇见二人走远,冲入人群,渐渐辨不清。原来易水寒知潇潇不通事务,不解世俗,替她编了一套谎话,叮嘱她只演得像一点便可入庄。待事情摸清之后于村外会合。果然,潇潇伺机闯入火云庄,心中兀自激动,心道:易大哥果然好办法。
潇潇钻入人流,想找人问个究竟,见几乎处处都有白衣蒙面之人,生怕其中有当日在场黑衣人,便掩面急急钻入小巷,见四外无人,才略略心安。走了几步,见巷中坐一位老人,在门前拣菜。满头白发,在头后挽个髻,用木钗别了,脸上千沟万壑。潇潇走近,把老人唬了一跳,老之人一双浑浊老眼望着潇潇道:“姑娘,你大概不是本庄的人吧?”潇潇听得话音之中毫无敌意,满是慈祥,便蹲下来道:“嗯!我是混进来的。”“那快走。庄内严禁外人进入,再不快点,鹤奴们就该发现你了。”老人惊道。“不,老人家。我不能走,我是特来打听事情的。”潇潇道。“……闺女,快跟我来!”老人家左右看了看,将潇潇拽进自家。菜也扣翻于地,碧绿菜叶撒满地。
“老奶奶,这火云庄是怎么回事?”潇潇问道。
老人便讲起火云庄之事。“十八年前,火云庄本来是个山中小村,村中以卖山货、打猎为生,本与世无争。不想来了个女魔头,手底下有十几个蒙面女,集合村中老小,要把村中所有男的都拖出去活活烧死,村民们不从便打将起来。村中所有男丁没一个是她的对手,都死在她的血鹤手之下,有几个向村外逃的,也被蒙面人抓回来。当时也有藏起夫君、儿子、孙子、爷爷的,可那些人搜出来,举家杀绝,吓得村中女流之辈们天天哭天喊地,哀求她。可她没了人性,越听我们哭求越是乐,这女魔笑声沙哑,极是骇人。……她竟叫我们眼睁睁看自己的亲人被烧死,村人中大半女人都随他们去了,只有少数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孩子咬牙活了下来,我为了我那十八岁的孙女也挺了下来,我那上山的儿子、女婿都……孙女在第二天也上吊了。”老人拭了拭泪又道:“以后,她便要求我们买卖经商,不许哭,在街上只许笑,若有人哭,便一顿鞭子,现庄中人几乎都是她那些鹤奴从山外掠来的,而且专挑丑女,连收鹤奴也是……”
“那,那你们如何不反抗呢?”
“没有人打得过鹤奴,她们太厉害,根本无人能闯入女魔头的宅子。”
潇潇正与老妇谈着,听得门外嘈杂。一女子道:“该搜这里了。”二人均大惊失色,老妇忙扯着潇潇奔向后门,打开,看无鹤奴,将潇潇一把搡了出去,道:“孩子,快走,快快!”“老奶奶,我连累你了!”潇潇道。老妇心一横,大声道:“快跑!”插上后门,此时鹤奴们已经进来了。
原来阿苇和她妹妹向冰冰姐姐回禀,被蓝冰听出破绽,猜到来人必定有鬼。当下将两名女子绑于树上,命人各抽五十鞭,要鞭鞭见血,并厉声道:“让你们记住!”二女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要声嘶力竭地喊:“打得好!”最后连呼吸之声都弱了。蓝冰在打到三十鞭时,集了手下鹤奴,道:“你们都听着,阿苇阿葭让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入庄,念她们初犯,且平时忠心于庄主,每人打五十鞭。以后你们再如此,立时杀了!”众女见二人身上血淋淋的,各个胆寒,唯唯称是。
“金罂。”
“在!”从众女中走出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子,身形婀娜,相貌奇丑,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蓝冰命令道:“去东院叫玉姐姐,让她带人搜庄。”说罢,蓝冰带领众女先行搜找。庄子不大,且庄中所有女子均贪生怕死,哪个敢藏什么外人?不久便搜到老妇家。
老妇放走潇潇后,听得身后有人呵斥道:“喂!你在那儿做什么?”老妇回身见一鹤奴,忙赔笑道:“这位奶奶,老身见后门开了,恐进来歹人,便关门。”“胡说!有什么歹人,你怎敢说庄主治下有歹人?”那鹤奴又道。“老身糊涂,糊涂。”老妇连声道。
接着,又进来几个鹤奴,分列两旁,中间立一绿衫之人,也蒙面,对老妇道:“你可见过一个头蒙青帕的女子?”“什么驴子,驴子怎么能头罩青帕,岂不笑煞人?再者,庄中无驴。”老妇恼她无理,含混答道。“老婆子,打什么岔,好好答话,惹恼了我们玉姐姐,可没有你好果子吃。”“淡竹。”绿衫女子喝道,那鹤奴住口,退了下去。“老妈妈,你有没有看到一位头蒙青帕的女子。”绿衫女子道。
“没有!”老妇道。
绿衫女子命手下搜屋,搜了几遍,连个人影也未搜到。听鹤奴报“没有人”。绿衫女子双手抱拳,道:“打扰了。”遂率众鹤奴撤回。老妇这才惊魂稍定,一下子坐倒在地,静静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