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潇潇回到冷海湖,潇潇安心将养身体,每日与易水寒观山看水,好不惬意。一月之后,潇潇身子已然好了。
潇潇回想过去之事,恍如一梦,看桌上《林萧剑谱》、银钗,黯然神伤,愣愣出神。坐了许久,方才起身,屋内屋外均不见易水寒,好生纳闷,心道:这几日易大哥早出晚归,也不知做什么?正自想着,听一阵马蹄声响,潇潇迎出门去,见易水寒骑马而归,左右两边均挂一坛酒。易水寒下马,取下酒坛,见潇潇道:“傻丫头,站外面作什么,快进去。”潇潇应着,跟于易水寒身后进人。
“潇潇,我的事情都办妥了,以后就不出去了。”
潇潇只听得莫名其妙。未及问,易水寒将话岔开。
夜月朗照。
易水寒、潇潇用完饭,易水寒回冷海湖,潇潇熄了灯,躺于床上,却未睡。忽而耳边一阵箫声,潇潇坐起,望窗外,见易水寒站于窗前,道:“潇潇,去冷海湖,我有话与你说。”
“易大哥,有什么话,不白天说,还非要夜里去这冷海湖上说。”
“今夜也是冷海湖寒气最重的时候,那屋里也太闷热,不如这里清凉。”
潇潇便坐于台上,看这纱般寒气,轻轻呼吸,双手向前轻托。
易水寒双手齐动,寒气随掌而行,画出一道白弧,继而成圆,两股寒气汇于其胸前,成云。潇潇起身,便要冲那朵云哈热气。易水寒一躲,双掌向天上一抬,气团便又融于无形。
“易大哥,我也玩!”
易水寒点头,站于潇潇身后,双后握住潇潇之手,道:“敛气凝神。”便催动内力,寒气汇聚。
二人便慢慢转动,双股寒气随掌而动,似两道薄纱将二人轻轻裹住。
“真漂亮。”潇潇道。头轻轻倚于易水寒胸口。
“潇潇,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我有个儿子。”
易水寒此言一出,如五雷轰顶,潇潇登时懵了,定定站住,面容僵住。
“你,你说什么?,,
易水寒握住潇潇肩膀,道:“潇潇,你听我说。”
“你……有个儿子,怎么回事?’’
易水寒重重道:“我几年前遇到一位女子,她当时正于落难之时,我将其救下,对其一见倾心,于是……”
“于是你跟她有了个孩子。她呢?”
“不知道。”
“不知道?”潇潇战抖道:“易水寒,我错认你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没想到,没想到一个我把生命,把心都托付给他的人,竟然这般地践踏过感情,这么轻率,不负责任!你早该告诉我的,早该……”潇潇跌坐于石台上已然泣不成声。
“潇潇……”
“易水寒,你敢说出此事,也真难为你了,可你该在我爱上你之前告诉我,你我如今的样子,对得起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吗?我算什么,将来你儿子会恨你,你知道吗?他更会恨我!”
“他不会,你恨青冥吗?”
潇潇呆住,道:“青溟妈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恨她。”
易水寒抱住潇潇道:“这就对了,所以他不会。”
“那他多大了,如果年纪尚小,不谙世事才好,我当他妈妈,他才会认。”
易水寒道:“两个月后,你我大喜之日一过,再挨十月左右,儿子出世,再过一年,对,后年儿子一岁。”
潇潇愣住半天,又气得大喊:“易水寒,你太过分了!”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毫无过分之处呀!”
“你害我生这么大气,流这么多眼泪,你……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那我怎么说?’’
“你,你应该说,潇潇,我要娶你,你同意否?白白编 出个‘儿子’来气我,吓我……你这是试我!死易水寒。”
易水寒握住潇潇双手,正色道:“那阁下意下如何?我 替‘小易’求你,‘小易’不能没娘。”
“什么‘小易’?,,
“咱们儿子之名。我早想好,若是女儿,便叫‘易法’, 若是男孩叫‘林易子’。”
“易水寒!’’
易水寒闪身躲开,潇潇只气得追打,躲去躲来,不妨 脚下一空,身子向后仰倒,潇潇虽拉住,却也随之倒将下 去。
易水寒单掌击水面,双足较力,右臂一搂潇潇纤腰,借力飞身而起。
四目相对。
轻吻。
二人轻轻落于岸边,易水寒道:“潇潇,这几日我去将书信交给弊骏帮,他们会将信交给我要请的人手中。”
“你都请了何人?”
“保密,快进去睡罢,闹了这么久,我都乏了。”易水寒说罢,将潇潇送入房中,自己则回冷海湖上。
入秋。
凉风阵阵。
潇潇坐于冷海湖畔,向上望千丈崖,忽而潇潇一惊,陡然站起,仍定定向上望去。
漫天飞舞片片枯叶。
潇潇伸手抓住几片,握于掌中,滴下泪来。
身后一暖,潇潇回头,见易水寒担心地望于自己,忙扔掉枯叶,侧过拭泪。
“傻丫头,又怎么了?’’
潇潇指道:“寒,你看,流霜竹林的叶子。”
易水寒心下了然,道:“每年秋,都会下这样的枯叶雨。”
“竹叶一落,把屋前的地都铺满了,我就和爹把叶子都堆起来,修个叶家。竹叶又落,又扫,总也扫不尽,然后就刮风,风把叶子都带走了。你看,今天的叶子落得那么多,一定没人去给竹叶修家,它们才会离开流霜竹林这个家,飘得很远,甚至化为土屑。”潇潇复又拭泪。
“叶不会走远,不是都落于我这冷海湖了吗,不也是它的家吗?”
潇潇闻听此言,甚是感动。回身拥住易水寒,泣得更甚。
“一切自有天定,想当年也是如此之秋,竟然也是一场枯叶雨之后,你便坠崖被我救起,像一片残叶。明天,你就属于我了,如此巧合!潇潇,我不会让你再难过,一切都过去了。”
潇潇却道:“还没有,还有那枚银钗,它意味着何人,他手上还有剑谱残片。”
易水寒笑道:“这无妨,反正明天那剑谱便要随林前辈……我岳父去了,与青溟残剑一道葬于火中。他拿了最后那几页又有何用?练不成林萧剑。”
“那,那他要因此报复于我呢?”
“他找得到冷海湖吗?设若他找到了,又如何,我正想一并收拾他。不过还有一人着实蹊跷,那日与我交手风堂之人,他既非七人之一,又非烟云十六部之人,好生奇怪。不过既然我已退出江湖,隐居于此,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他不来犯我,我也决计不会找他。” “如若这恨也能如风卷残叶般逝去该有多好。”
“极重要的是有一颗包容善良之心,此心并非人皆有之,所以世人常因眶毗之仇忽略身边一切,甚至费尽心机,机关算尽,赔上性命。人生烟云过眼,何必浸于仇恨之中?”
潇潇不语,凝望满天黄叶。
忽听身后脚步声,一女子声道:“小姐。”
潇潇猛一回头,惊道:“霜姨?!”遂跑将过去。冷雪霜双臂张开,潇潇扑进冷雪霜怀中,喜不自禁,不停道:“你怎么来了?”
冷雪霜将潇潇拉住,道:“易少侠给火云庄去信,大家知道此事,都特别高兴。我马上告诉你娘,我说如果她高兴,就让山坡上的蝴蝶花开到秋,那花儿果然不谢。小姐,真难为你了,这些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潇潇摇头道:“不,不,霜姨,所有一切都是应该的。”
“瞧我,明日是你大喜之日,不说这些。”
潇潇携冷雪霜进屋。
夜。
易水寒于冷海湖上,看那红窗帘后两身影忙忙碌碌。心中暗笑,娶个人还这般麻烦,什么还得分开,还得披红,麻烦。正自想着,见屋中倏地黑了。
翌日晨,易水寒换装仍被挡于门外,连窗都封紧。易水寒闲坐湖边,听马蹄声,见自远处走来五马四人,银子满面春风走于最前,再后是妙云。易水寒也未多看,抢步上前,银子跳下马,又从马上扶下妙云,笑道:“儿子,赶得上喝你喜酒吗?”
“还怕师父不来。”
“不单我来,你看还谁来了?”银子说罢,一指身后。易水寒道:“风前辈,你……如何得知此事?”
风萧瑟笑道:“我去拜会师母,见你书信,方知此事。潇潇是林师弟之女,也与我的女儿无异,可叹林师弟遭人暗害,我虽尊为‘风雷二圣’,对林师弟之事半分作用也未起,好生愧疚。今忽闻潇潇出嫁,嫁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血冰箫’,老夫也便来凑热闹。噢,对,易老弟,武林大会之时还多谢你救命之恩。”
易水寒摆手道:“往事休提。风前辈,在下易水寒,并非‘冷血冰箫’。”
风萧瑟道:“易水寒,好,好啊!对了风柔,见过易师叔。”
“凭什么?他大我不过十岁,凭什么叫‘师叔’?”自风萧瑟身后走过一蓝衣少女,大眼望易水寒,一脸不服。
风萧瑟苦笑:“易老弟,别见怪,柔柔让我宠坏了。”
“不妨,风小姐言之有理。列位,请。”易水寒将众人引人凉亭,银子打开所带包裹,道:“儿子,此物是老爹早早备下的贺礼,也是爹的封刀之作。潇潇呢?潇潇,爹说过送你块大紫水晶才作数,潇潇……”
屋中传来异样之声。
易水寒心中一凛,飞跑至屋中,立时呆住。见屋中椅倒,桌上镜翻,首饰坠地,冷雪霜口角带血,手抚胸口,见易水寒拼力道:“易少侠,小姐她,被一黑衣人掳走了。”伸手点指方向谷之深处。
易水寒闻听此言,双眉倒竖,抽身便走。银子、风萧瑟、风柔均赶到,听冷雪霜之言,银子气得一跳三丈高,也无法,三人亦随后追去。
夕阳残照。
四人均无功而返。易水寒双眉皱紧,不发一言,嘴角不住抽动。待到家,几人又一惊,见妙云昏倒于亭中,进屋一看,冷雪霜竟也不知所踪,地上赫然一摊血迹。
银子、风萧瑟抢救妙云之时,易水寒摇摇晃晃走于马前,一跃而上,双腿狠夹马身,马似离弦之箭般直奔谷外而去。
风柔亦上马,紧追而来。
易水寒进人酒楼满城香,也不管马匹。掌柜过来招呼,易水寒不理,扔过一块元宝,冷冷道:“上酒。”掌柜不敢怠慢,亲自抱了两坛酒,易水寒倚窗而坐,扯开封盖便灌。
风柔左找右寻方才找见易水寒,见偌大酒店只有他一人独饮,一地空坛,掌柜边叹气边往外抱酒。风柔拦住,自己将酒放于易水寒桌上,好大声响。
易水寒看也不看,一阵猛灌。
“你以为如此有用吗?”
不理。
“她被人劫走,你却在此喝酒,不想办法?”
不理。
“易水寒!”
易水寒瞥了风柔一眼,又喝。
风柔气极,上前争抢酒坛,口中道:“你别喝了,喝成这样,怎么去找潇潇?”
“你……你少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易水寒说罢,踉跄而出。风柔紧随。
易水寒抬头望望身后之楼。纵身飞将上去,坐于屋瓦之上,取出寒箫,对口而吹,却又是《青溟散》。风柔坐于其身边,看易水寒之容,流出泪来。
一音戛然而止,易水寒轻咳一声。
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