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婆婆一听也有理,自语道:“是啊,我家相公长得如此英俊,她小狐狸找的男人都比相公丑,也许她喜欢丑男人?”便收了网冷冷道:“如此便好。”便快步走向门口,小狐仙吓得缩于一旁,以为其又放她不过,未想婆婆急急跑出门去,口中道:“相公还被我倒挂洞中呢,我得将相公解下来。”
众人皆笑。
刚安静片刻,又至八人,屋中人均一惊,心道:蓬莱八半仙也来了。
头一人腰间一大葫芦,手中一铁拐,连鬓络腮胡,秃顶,活脱脱铁拐李,只是走路平稳之极,名曰:李不瘸。后一人玉面薄唇,极类似韩湘子,手中一竹箫,叫韩箫子。再一人背后背两铁板,名日蓝铁板。再后一人胸前八卦,道袍及地,似足不点地般而来,叫吕洞仙。其后之人更甚,骑驴而出,不过是正骑,叫张果少。之后一腆肚之人,为汉钟聚。再后一老妇,身着白袍,手拄龙头拐,叫曹国太。最后跟随一少女,手举铁链,名唤何仙女。八位乃世外奇人,传言当真居于蓬莱仙岛,从不来陆上,这才是稀罕得紧呢?
“八仙大驾光临,也是为了那什么。我以为八仙乃世外仙人,不屑着江湖之事,想来也是沽名钓誉,来和我们争是论非。”钓不着冷笑道。
李不瘸笑两声,道:“非也,非也,我等非仙,而是半仙,半仙自是可入这凡间,得其欲得之物。”
“怎么,八位半仙深夜至此莫非有什么见教吗?”飘飘道人上官夜言语中有十分敌意。
“无事无事,只听打得热闹便来看看。”
“用得着一起来吗?你老怕是担心我等抢剑谱吧。您老大可放心,剑谱小老头儿还未见到,大家且回去休息罢。”钓不着一甩钓竿,想钩住楼上之栏,一甩未中,方想到线被牛鼻子弄断,干笑两声扶杆飞身上楼。
飘飘道人也打稽首回房,阎罗煞也回。
唯有小狐仙仍在原处,向那韩箫子频送秋波。韩箫子侧目不看,那小狐仙倒是颇不舍,追逐其目光。
汉钟聚见状,腆肚摇蒲扇往小狐仙处来,呵呵笑道:“小娘子叫老夫来有何事啊?”
小狐仙一怔,看前来一肉塔相似之人,赤脚粗胸,说不出厌恶又不好惹他,便道:“没事!”说罢也缓缓上楼。经过韩箫子时,又用她那双勾魂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箫子一眼,方上楼。韩箫子之面登时红了,汉钟聚道:“老弟,别以为这小狐狸对你有意,狐狸精向来如此,弄不好惹一身狐骚气。”韩箫子点头。
“今晚无功,我等也回吧。”李不瘸转身,另七人也随之回房。
休看这许多人都冲那剑谱而来,却谁人也不敢先动手,生怕被旁人占了便宜,都按兵不动,择机而行。
次日,店家顾了许多村民清理残局,回想昨夜之情,尤冷汗淋漓,吓得夜不能寐还罢了,竟赔上一条裤子。正自摇头,忽听门外脚步声声,转瞬间门外便围满鲍鹏帮帮众,店家软倒于酒架旁。心道:娘哎,又得洗裤子了!我小老百姓挣几个钱怎么这么不易啊。
进人一人,身形极魁梧,也不言,自腰间抽出飞刀向各房掷去,刀均自窗而入。听其高声道:“鲲鹏帮副帮主有请诸位。”
语落,飞刀大半被掷回,来人抖大袍一卷,将刀收了。朗声道:“多谢辞刀,还请各位现身一见。”
“要见小老儿我容易得紧,副帮主可跪地叫我三声‘亲爷爷’,我便出来。”一声苍老呼喝自楼上传来。
那副帮主倒颇沉稳,道:“前辈说笑了。”
“钓不着从不说笑。”声至人至,一干巴老者立于副帮主前,手捻胡须,甩那鱼竿是,线已换新,末端一钩,闪闪发亮。
“大哥,他杀了我们兄弟!”来人身后众人皆喊。
副帮主目光立时凌厉万分,道:“是吗?”
“嚷嚷,再嚷嚷?小老儿钓了九十六年鱼了,从未碰到钓你一只鱼,一大群鱼找我报仇的事,可笑,可笑。”钓不着仰天笑了两声,又向四周喊:“蓬莱众仙儿们,凡吃过鱼的,都出来罢,小鱼崽子们报仇来了!”
言既出,住于居中众人果出来看个究竟。各人心存之念不同,有打抱不平看鲲鹏帮不顺眼的,有凑热闹的,更有看二虎相斗,欲浑水摸鱼的。
那副帮主本欲单找一人算账,未料钓不着一句竟将众高人均唤出,心中便有几分发虚,暗忖: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帮主若过问可怎生办好?
其背后众人也呼啦拥入尘香居,纷亮兵刃,欲决一死战。副帮主一摆手,兵刃收回,向四外拱手道:“众位高人,列位前辈,在下鲲鹏帮副帮主,因昨日尘香居死了两名兄弟,特为此事而来。本不欲为难各位,但人命关天,我又不想寒了众兄弟的心,望诸位海涵,我鲲鹏帮非是与近邻为敌,我只要凶手。”
钓不着冷笑道:“还什么‘不为难’,‘不为敌’?屁话!你带这么多人来分明是想以大压小,以多欺少,明摆着想打架!我们这么多高人可不怕你。”
副帮主知钓不着心怀叵测,欲将鲍鹏帮之矛刺向众高人之盾,保他钓不着不死,也不多言,抽剑便向钓不着刺来。
钓不着见身后众人不上钩,副帮主又攻来,好个不快。心道:“为邻数十载,竟连个说话的也无,我钓不着人缘竟至如此。那渔婆命却好,苦了我老头。”边想边躲,步伐竟也不乱。
钓不着初未将此人放于眼中,以为其不过区区一副帮主,武功高不到哪里。未料十招之后,竟被其占上风,若再闪躲下去,很难全身而退,便专心而对。趁其一剑刺空,翻身飞向其后,口中道:“乖鱼儿,钩在这。”说罢,一甩竿便使出“太公神钩术”。
这套以钓竿为武器而创制的武功,本是钓不着的自创,但其一口咬定姜太公当年也是这般钓法,便起名“太公神钓术”,一招一式尽是海上钓鱼之动作。
“鱼儿这边,鱼儿又这边!”钓不着见将副帮主绕个晕头转向,得意万分。
“鱼儿我要拉你上岸了!”钓不着单臂用力,那金钩正钩于副帮主领后,却真好似钓中鱼儿般被扯起,飞向半空。钓不着手一抖,一匕首现出,向上一举,口中道:“给鱼开膛了!”
帮众皆救,已然不及。
猛然间,自人群后飞出一人,飞掷一物打于钓不着腕上,钓不着觉腕处“列缺”穴一痛,匕首落地,副帮主腹部贴着钓不着手而过。来人已至近前,抓住钓不着腕,往怀中一带。副帮主口中大呼一声,身子被扯回,来人揪住其大带,自腰间抽出一剑,将线斩断,钓不着向后跃了几步,胡须扎开,瞪着来人。
“多谢相助。”那副帮主向来人拱手,万分汗颜。
“不必。”来人摆手道。
“你是哪冒出来的小混蛋,坏我的好事,我这海蚕吐丝绕的线又被弄坏了,他那三声‘亲爷爷’也免了,你……”钓不着说到此便即怔住,惊讶地看着来人。
那人却不放副帮主走,剑架其颈上,道:“你鲲鹏帮滥收银钱骚扰乡里,该是不该?”
副帮主本不愿服软,但性命攥于别人手中,不想再在鬼门关走一圈,只得道:“不……不该。”
“死那些人冤是不冤?”
“不冤。”
“你倒爽快,不提你心中真实之想,今日让高人整治,也算给你们个颜色,日后收敛收敛,走吧。”
副帮主狠狠瞪了来人一眼,心道:“此仇不报,枉自为人。”方欲行,门外嘈杂声骤响,听几人道:“大哥,官兵来了,收网,快收网。”便也慌了,不提别的,夺路而逃。
官兵将鲍鹏帮帮众赶出百步,便也不追,复又折回。捕头见屋中人平安,也不深问,叮嘱夜晚关窗防贼便撤走。这一追仿佛例行公事般,管他追上追不上,反正是追了。
待官兵走后,钓不着问救人者:“你是谁?你,你怎么会有这柄剑?”
来人道:“易水寒。”
听钓不着如此一问,众人目光全汇于此剑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飘飘道人上官夜上前道:“阁下这剑……”
“这剑在座谁人不知,这不是‘玄虚神君’的虺剑吗?那名门正派之人不识,你上官夜难道不知吗?”李不瘸道。
“那就是说,见此剑者,我等均从了?小老头九十六了听他一小娃娃的?”钓不着道:“他怎么会有?小子,你从哪盗来的?”
易水寒笑道:“机缘巧合罢了。”
“他不配拿这剑,不如给了我兄弟二人吧?”语毕,冲出二人,身着兽皮,好似野人。
“二怪,你们不知神君之言吗?此剑再见江湖之日,无论其在谁之手,须听其号令。他既得此剑,必有过人之处!”李不瘸阻道。
“让他二人过来。”易水寒道。
李不瘸便闪,二怪哇呀怪叫,向易水寒冲过来。
易水寒抖剑迎敌,使出天山寒蟒所授剑招,宛若腾蛇飞龙,身形极快,辨不清出招之举,看得众人如坠云里雾中,只觉玄妙万分。
“得罪。”
耳边只听两声惨叫,易水寒收剑立于一旁,二怪臂上均现一道极细剑痕。还未弄清其招数,便已受伤。
在场众人惊叹。
“在下并不想使二位出丑,不过是给自己讨个说法,我既拿此剑,便也不是草包,今日之事,可以到此为止,我不过一平平之人,不想号令谁,众位高人也不必挂怀,告辞。”易水寒说罢,转身上楼。
“你,是不是鲲鹏帮的人?因何救下副帮主之命?”上官夜道。
“不是。不过钓前辈之举太也狠毒,若真杀了他,他帮中兄弟还能不管吗?我只不过不想坏了我的清静罢了。”易水寒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像神君的脾气,别是神君的徒弟吧?咱们到底听不听他的?若不服,咱这中间有谁打得过他?”李不瘸高声自语道。
众人皆不作声。
“不论怎样,我蓬莱八半仙谨遵神君之言,任其差遣,有谁不服易少侠,先打过我汉钟聚再说!”汉钟聚道。
这蓬莱八半仙向来独行独往,自玄虚神君退出江湖之后,再也无人号令得动他八人,岂料今日不过一少年便使得八仙听从其命,难道仅因那虺剑之故吗?
既然八仙如此之说,在场众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兀自不服者大大有之,只不敢言罢了。上官夜面沉似水,钓不着皱眉扭头向一旁,兀自自语道:“不过是伤了两草包,有什么大能耐,老头儿我就是不服!”
不知何人高叫一声:“上面有人!”众人均抬眼,见一黑衣人自上飞身而下,竟不知其如何跑到房上去,众人竟未察觉,此人简直如鬼魅般。
见其双掌向前,指向门处,向后虚抓,两扇门即合。众人颜色更变,此人武功之强,简直匪夷所思。
待其转身,方才瞧着,虽不见其貌,其肩头黑衣之上绣一展翼金鹏,十分耀眼。
钓不着道:“你是,是,可了不得了!莫非你是鲲鹏帮之主?”
来人点头,也不言,自背后抽出一剑般长短铁鞭,鞭头呈鹰咏状向钓不着斩来。钓不着一惊,挥起钓竿迎敌,见二人脚步飞旋,身形晃动。钓不着只觉此人武功狠辣,招数凌厉,内力极强,不久便难以还击,抽身欲走。
那人极速伸鞭钩住钓不着左脚踝,自怀中一带,那鹰喙弯处极利,鲜血立时涌出,钓不着惨叫一声,向前栽倒。
上官夜上前扶住,拂尘扫向来人。那人见状,单掌拨开拂尘,右手一抖撤下铁鞭。上官夜上来便是一套“八卦五行剑”:天三剑、地三剑、雷一剑、风一剑、水四剑、山五剑、泽五剑。围黑衣人于剑阵之中,剑法似乎颇为玄妙,步步缜密,白光闪闪。突然上官夜只觉拂尘不由自控,被其带得旋转,倒退两步细观,只见拂尘之上根毛不剩,大惊失色。见那人手握白须,扬手向上官夜掷去,上官夜大袖遮挡,那马尾竟似变成钢针一般穿袖而过,钉于其道袍之上。所幸有真气护体,不曾伤到,但几根侧面擦过,道道血痕。
见二人受伤如此,众人再也耐不住,齐拉家伙冲将过去。蓬莱八半仙、南海双妹、清风大侠郝多仁、小狐仙等等众人均上,神情颇义愤。李不瘸口中道:“欺人过甚,以为我蓬莱无人!”使出“不平拐法”尽扫其下三盘,蓝铁板使阻阳板飞般相似。吕洞仙手执桃木剑也上下飞舞,攻其后身。如此,竟然未占得丝毫便宜,见那人铁鞭使得风雨不透,抵挡八方。李不瘸之铁拐被其踩住,拼力也拔不出来,蓝铁板双板皆被其钩去。黑衣人顺势向两旁一挥,周围之人见板至,纷纷跳开或伏低,何仙女站定,旋动铁链链柄上机关,见铁链花瓣突张,现出其中铁链蓬,何仙女大声道:“大哥小心!”其中九枚莲子齐向黑衣人而来。李不瘸丢了铁拐,翻身滚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