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霜见状,大惊失色,强自站起,扑于火鹤面前道:“庄主,庄主,你如何了?”火鹤强笑道:“不碍,你的内力都让本庄耗光了罢,小霜,姐姐对你不住。”“小姐,休胡说,咱们救了冰儿,她应当没事了。我知道,冰儿在你心中的地位,您把她当成蝶小姐的化身转世,为小姐小霜做什么都可以。”“还提那旧称呼作什么,什么‘小姐’,哼‘小姐’,我早就不是当年仙鹤谷的小姐了,什么‘肤如凝脂’‘目光如流水’,我就是一个丑脸的恶女人……哎哟,冰儿,冰儿怎么样了?”火鹤说罢,扑到蓝冰身旁,伸手搭其腕,眉梢甚喜,道:“好了,居然将那气血顺过来了。”随即语调加重道:“可冰儿这一身武功,多年的内力……”“什么?您说冰儿的武功废了。”冷雪霜大惊道。“唉!无论如何,冰儿的命却保住了,将养几天便可痊愈,这武功却再也习不得了!”火鹤道,其声颇悲凉。冷雪霜闻之,只好好言相劝:“人没事便可,此番奴脾只道冰儿必死呢?却让这林萧剑法给救了,她此凶险之状,保得命在已是万幸了。
庄主别太难过了,您也元气大伤,回房休息吧!”冷雪霜劝罢转向门口道:“来人!”她内力大减,声不可及,喊了数声才有三名鹤奴匆匆破门而人。屋中三人均或坐或倒在地上,鹤奴们生怕怪自己伺候不周,又惹得同前一般下场,均纷纷跪倒在地,道:“庄主,奴脾来迟,望庄主恕罪。”“罢了罢了,别说那些,还不将蓝副庄主,庄主扶起。”火鹤此时怔怔盯着前方一语皆无,仿佛对眼前之事视而不见。此情景却将冷雪霜吓得失容,忙道:“庄主,庄主,您怎么了,怎么了?”闻冷雪霜如此唤,火鹤方才如梦初醒看了一眼蓝冰,自语道:“冰儿,今日才知你竟瞒了我这许多,我当真白疼了你。玉儿,玉儿她……那小贱人……唉!”说罢,甩手不顾众女,跌跌撞撞冲得门去。冷雪霜不明其故,盯着火鹤而去,吩咐:“取来丹药,隔时而服,蓝冰醒来速报我知,你们谁敢擅自给她吃什么,害了冰儿,后果你们可知?”三人唯唯应诺,冷雪霜缓缓而出,穿过花廊人朱林阁。冬日温室之花不可久持,两廊之上的蓝色蝴蝶花已然生出败相,亮蓝转为墨色,花朵萎缩干枯。宛如蝴蝶残翅,阶上阶下满是花之残体。
时已至傍晚,火鹤方从朱林阁中走出,仍是一袭黑衣而蒙黑纱,目光冷若寒冰。院中鹤奴得见均拜倒道:“庄主。”火鹤轻声应了一声,昂头穿过花廊,转过后院去了。众鹤奴还未起身,见冷雪霜怀抱一件黑袍匆匆奔出阁来,道:“庄主呢?”“许是去看冰儿姐姐了。”
冷雪霜欲走,又觉不甚稳妥,嘱道:“你们都警醒些,那花室任何人也不许人,恐那人不死。另外看好了林公……林子风的女儿,若有丝毫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是。”众女应道。冷雪霜心中不踏实,急急奔入蓝冰处。 “庄主,天冷您又没穿外衣,若着了凉,这却糟了 !'冷雪霜边道边推门而入。见火鹤坐于蓝冰床前,双手紧握蓝冰右手,无声而泣。冷雪霜暗忖:我只道小姐这二十年来被心中之恨快磨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有些行为狠辣之处,我也确实看不过,但无法。但由今日之事来看小姐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唉’冷雪霜被感动得眼泪也涌了出来,缓缓近火鹤,轻语道:“庄,庄主,衣服。”说罢将黑袍搭椅上,侧过脸去,伸手拭泪。火鹤方才回神,也拭了拭泪,强笑道:“小霜,你呀。”冷雪霜道:“庄主,您别太过伤心,冰儿不是没什么事吗?”“可,你来看,前些天还那么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今天就,就这般死人模样,我,我真心疼这孩子。”火鹤道。冷雪霜无言以对,默默踱到桌旁倒了一杯热茶,递于火鹤。火鹤接过撩起面纱,轻啜两口,又递回去。
冷雪霜接过,眉头微皱,又道:“庄主,您千万保重身体,您视冰儿如己出,小霜知道,但……”“你以为我因她受伤而难过吧?她,她背着我都干了什么,你可知道?她,我宁愿冰儿没有此变故,我便不会知道了。我秦梦最恨别人欺骗我,我为什么总被欺骗?为什么?为什么?!当年是林子风,现在又是她?我最亲密的人,为什么?”火鹤语调激愤,目光痛苦,凝视冷雪霜。冷雪霜心下不解火鹤话中之意,忆起她今日下午也曾道出这般言语,更加困惑,情知蓝冰必隐瞒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火鹤也不至于此。
冷雪霜也不知从何劝起,跪下去扶住火鹤双膝道:“庄主,冰儿她到底怎么了?”火鹤道:“怎么了?她练成了林萧剑!”“什么?”冷雪霜大惊,道:“这如何可能?这林萧剑乃是剑中极品,至尊无敌,所以江湖中人才个个垂涎于它,林公子为练剑花去十年光阴才将此剑练成,那冰儿见它也不过数日时间,您都没练成一式,她如何学会?这不可能!”火鹤垂泪道:“你此番话,我怎不知?可这便奇了。除了这剑,武林中再无其他武功内力与剑招相逆了,冰儿气血逆行,不是因为偷练剑那是为何。她与那小子过招时,我也得见,我之所以不立即相救,就是在想她那几下剑法,我每日看那剑谱,虽内力无法培植,无法运行,剑招生涩,那几式我还认不出吗?之后,我又观其脉象,这还有假?她她……气煞我了。”
冷雪霜再无话说,默默相陪。猛然间,火鹤蓦地起身将冷雪霜吓了一跳。冷雪霜抬头见火鹤眼露寒光与方才判若两人,不解道:“庄主您……”火鹤道:“真气煞我也!小霜去,去带那小贱人来,我,我好好拿她出出气。”冷雪霜暗忖:庄主可又乱来了,蓝冰私练剑谱,欺她骗她,与旁人何干!冷雪霜深知火鹤脾气,她若气极无处发泄,必转驾于好人身上,这火云庄上上下下除她与蓝冰外,均受过此无名之火,轻则挨骂,重则挨鞭,每遇她怒气之时,个个自危。冷雪霜虽心中不愿,但多年习惯一直对火鹤之命言听计从,从未反抗,只站起,快步出门。火鹤扭头望蓝冰,见其面色苍白,恍若一下子成了纸一般似的,心中又疼又气,分不清是何滋味,长叹一声,出得门来。
院中。
残阳余晖未尽。
灯已点亮。
火鹤坐于院中大椅之上,脚旁烧着炭盆,袅袅黑烟,听得一阵响,冷雪霜在前两鹤奴在后架着一走路摇摇晃晃 的女子,衣着单薄,如瀑布秀发垂将下来,遮住脸,发上粘着稻草草屑。潇潇在无光的牢中呆了许久,尚不适火光, 睁不开眼,看不十分清明,晕晕的,但脑中清晰映着“易 水寒,易水寒,易……”听得一嗓音极哑之人道:“将那死 丫头绑在树上。”潇潇听是火鹤恨得怒目而视,心中怒火 烧,但此时也无可奈何,唯有任人宰割。潇潇被推到树旁, 两鹤奴欲捆,潇潇大声道:“慢!”两鹤奴不知其意,惊异 地望着她,连火鹤也是一惊:这丫头要作什么?潇潇环视 四周,毫不畏惧,连自己也觉奇怪,心中所虑只是易水寒, 暗忖如何能让火鹤放了寒。边想边扯扯衣袖,将长发扔向 耳后,将头上所有竹钗紧了紧,反手靠在树上,对旁边鹤奴道:“绑吧!”全院中人无不惊诧。冷雪霜惊叹潇潇的胆量,暗道不愧是林子风的女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识,实在令人佩服。可……可这,这女孩,怎么这么眼熟?冷雪霜觉得似曾在某时见过这般面孔。这虽不是冷雪霜第一次见得潇潇,如此清晰地视其面目尚属首次,见其虽两颊高肿,但仍难掩其明月之容?
火鹤猛然醒悟,喝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快捆!”两鹤奴方醒悟缓缓上前将潇潇捆在树上。未等火鹤发话,潇潇先道:“火鹤,你自认是不是一个侠士?”火鹤未料潇潇会首先发问,心中好不惊叹,这小丫头究竟有几个胆临此险境竟丝毫不惧。面上颜色略变微微一怔之下,竟语气平静地道:“是又如何。”潇潇反问:“那江湖中行事,牵扯无辜之人,这样的,还算不算侠士?”火鹤脑中一闪,心道,她语出为何?是何目的?我定要小心为妙。虽如此之想,但还是答道:“自然不是。”潇潇道:“听你此言,我方知你还不算糊涂,神志尚清且有一丝江湖侠士之气。那我来问你,你我之间的恩怨,又与旁人何干,易少侠出于……出于正义,两肋插刀,此事根本与其无关。你若自认是个侠士赶紧将他放了,我林竹潇潇任你处置……”
“哈哈哈哈……”火鹤大笑,骇人的笑声驱走了最后一抹余晖。笑罢多时,火鹤盯着潇潇道:“你也太傻了,姓林的一生资质聪明,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笨女儿。你以为我是谁,凭你说说我就将那小子放了?我看你是和那姓林的在那鬼竹林里躲得太久了,神志不清了罢。林子风定是没让你这个野种了解什么是江湖,哈哈……”又是一阵狂笑。
潇潇心中一凛:她拿我的话当笑谈,既是认为我所言有道理,她也不理?林竹潇潇,你好糊涂。她恨爹娘人骨,怎么会听一仇人之女所言?江湖,什么是江湖?只因她在江湖中她就可以随意杀人,爹和她到底有什么仇?多大的仇恨能让她和那六人去杀我爹?这就是江湖吗?我恨这江湖。火鹤,我恨你!恨你们!!
火鹤笑罢,厉声道:“小霜,取鞭子!”冷雪霜怔怔盯着潇潇许久,竟未听道,火鹤唤了几声,方听明白惊惶失措道:“庄主,您让我……”“拿鞭子来!怎么了,没听到吗?”“是。”冷雪霜应道从腰间取下长鞭,此鞭与蓝冰之鞭一般无二。“去,替我好好教训这小贱人!”潇潇闻听此言,身子一下子瘫软了,更是一分气力也无,她再硬撑也无这般胆量面对这鞭刑,潇潇索性将双目紧闭,心中狂跳,心道:此番便死了就去找爹了找娘了,我们全家在阴间再找个流霜竹林,再修个竹屋……那寒就得救了,我死了,火鹤也不会为难寒了。潇潇一味胡思乱想,眼泪顺腮流下。但久等未觉鞭落,忽然耳边“扑通”一声似有人跪地之声。潇潇惊诧,睁开双眸,见冷雪霜跪在地上,长鞭扔于一旁,火鹤霍地站起道:“小霜你……”
“庄主,不能打,不能打,万万不能!”
“你,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替这小贱人求情?”
“庄主,方才小霜看林……林姑娘好久了,望庄主恕 罪,小霜只觉得她像一个人,可怎么想也记不起来像谁。 现在,我想起了,您还记得小霜从九岁起伺候小姐,那时, 小姐十八,而林姑娘现也十八岁,她与您当年长相特别特 别像……简直一般形貌。小霜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的,但真 的像了太像了,您别打,别打了,求……”
“小霜我看你是疯了说得这般昏话!”火鹤气得飞起一 脚踢翻炭盆,又道:“拉了她下去!去,去!”两旁鹤奴听 命,拼命扯起冷雪霜。火鹤又道:“绑上了,省得她发疯!” 冷雪霜被缚,被拉去左廊。冷雪霜盯望潇潇,已然不成声,大声道:“庄主,不能打呀!这其中必有缘故,不能呀,您会后悔的!”
潇潇见冷雪霜被强行拖走,对她刚才那番言语极是震惊,但心中认定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也认为那叫什么小霜的人定是花了眼认错人了。忽听火鹤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小霜也像玉丫头一样犯了疯病了?难道这小贱人有妖术,摄人心志不成?急煞我也,给我打,鞭鞭见血,小莲,去,打!”从队中走出一鹤奴,身材极胖,颤声道:“是。”过去拾鞭。
“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