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你怎么不说话?”
桓生抬头,心里有些无奈,但脸上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
“恩,很不错。”他最终选择了不告诉他真相,免得让他伤心。
不过在零二眼里,桓生的这份体贴就变了味,
“怎么感觉你闷闷的?是不是……是不是嫉妒我蛊虫养的好啊?”
“……”桓生还是微笑着,不解释也不说出真相。
“你放屁!”零一看不下去了,护犊似的站出来帮桓生说话,“要不是桓生前几天生了大病,保不准养的比你好上千遍万遍!”
“切……”零二撇撇嘴,一脸不屑地给自己的罐子盖上了盖子,“得亏他病了,不然现在比不过我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说完也不给零一还嘴的机会,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等零一反应过来,他人早已经跑远了,追不上人的零一只好远远地放了句狠话,“……有本事你别跑!”
“你有本事来打我。”零二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挑衅零一。
“嘿~”零一一点就着,立马就撸起袖子追上去,“看我不揍得你哭着喊爹。”
“……”桓生伸了伸手,连零一的衣角都没拉着,最后也只能苦恼地按了按额角。
“你真的是嫉妒吗?”一十终于出声了,他虽然嘴上这么问,但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这么觉得。
桓生看向他,嘴巴动了动,说了谎,
“是啊,我没能养上蛊虫,所以见不得他能养得这么好。”
这谎扯得,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也没想着真的去骗一十,只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和零六的关系罢了。
一十的心思一向细致,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点端倪?不过他也不会不识相地去刨根问底。
所以他也只是看了桓生一会,才开口道,“好吧……我知道了。”
桓生点点头,“先不谈此事了,我们还是先走吧,我刚刚看到蛊夫子走过,许是快到了。”
听到这话的零一立马就打了个激灵,
“那你还这么气定神闲?”话才说出半句,拉起桓生就跑,
“快走快走,蛊师的惩罚可比礼师的要可怕多了。”
“……”桓生很配合地跟着他跑。
蛊师的惩罚确实可怕。
礼师只是拿鞭子打几下,虽然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会很痛,但也不会痛很久,最多也就几个时辰也就过了,甚至连伤疤都不会留。
而蛊师,极其擅长巫蛊毒术的她将这种能力充分利用了起来,不知何时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下了蛊——只要他们稍有不如她意的地方,就会受到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而且只要她想,她可以不费力气地让他们一直痛下去。
果真女人是最可怕的生物。
一十和桓生风尘仆仆地赶到教室,刚刚好赶在蛊师的前头。
蛊师看了眼刚刚在桌子旁站稳的一十和桓生,多的话也没说,很直接地开始今天的主题,
“除了零四和二十,其他人都把蛊虫放在桌上。”
一阵瓷罐碰在桌子上和开盖子的声音咚咚咣咣地响起。
蛊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评价。
“可以,还好,不错,勉强,你这个怎么像个猪一样……”
零二看着蛊师一点点地靠近,眼睛亮的都快蹦出星星来了,可等蛊师真正地走到他跟前时,他却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评语,“极差。”
“不可能!”零二有些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拿起自己跟前的罐子往里面看去——里面那个莹白可爱的蛊虫早已不知道去哪儿了,剩下的只有一小摊棕褐色的血渍。
零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浑身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
见到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的课上如此失态,蛊师有些不满地皱了眉,然后零二就心头一紧,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开始泛开。
“课上不许大喊大叫。”蛊师的声音里略带不满。
可是零二听不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疼痛和惊讶,他蜷缩在地上,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然后脑袋在努力地回想——到底……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尚可,恩……”蛊师继续往下走,像之前一样审查孩子们的成果。
就在她看完最后一只蛊虫后,之前一直蜷缩在地上的零二好像突然想通了似的站了起来,强行忍下痛苦,直冲冲地向桓生跌去。
不只是桓生,其他人包括蛊师都吃了一惊。
“是你,一定是你!”零二死死地拉着桓生的衣领,眼眶红的吓人,
“一定是你嫉妒我,所以动了手脚对不对?你这个卑鄙小人!”
“……”桓生脸上的惊讶退了下去,丝毫没有要给出回应的意思。
他既不能说出零六给他开小灶的事,也不想去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放肆!”蛊师的脸上很难得地浮现出了怒气。
与此同时,零二原本只是心口发痛,现在这种疼痛就干脆蔓延到了全身,甚至还带了一中又痒又麻的感觉。
这样极端难受的感觉让零二脱了力,松开桓生的领子,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啊啊啊……好痛,好痒……蛊,蛊夫子,学生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饶了学生吧……”
很显然对于这样的求饶,蛊师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因此,她没有任何反应,看着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挠自己的零二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一样。
零二身上的痛苦越来越严重,他像疯了一般地挠着自己的皮肤,即使抓得血肉模糊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就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挠啊,抓啊……
旁边站着的学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给我仔细看着,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蛊师命令道,看来她这是真的发怒了。
没有人敢违抗她的意思,只能转过头,看着地上被自己挠的血肉模糊的零二惨叫、求饶。
“求求您……对不起,求求您……求……”他的皮肤已经被挠烂,露出了里面的肉,还有些地方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些白骨。
“呕……”有人还是受不住这样的场面,控住不住地干呕起来。
这种干呕是会传染的,再配合上这样的场景,本来没有呕吐的人也开始觉着自己的喉间正那逐渐满溢出来的恶心感。
这段时间是真的很漫长,比之前那个被狗咬死的女孩子处决的时间还长。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是眼睁睁看着零二是如何慢慢地将自己的皮抓破,再如何抓去下面的血肉,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外面天色擦黑,地上的零二身上也没剩下多少好肉,可他还是在挠着,即使没了力气还是一抓一抓地,看上去诡异地恐怖。
尤其是在桓生这方向看来……
因为零二期间一直死死地盯着桓生,眼神也从愤怒逐渐变成了仇恨,被这样一双嵌在白骨血肉的眼睛瞪着,这滋味想必不会太好……
桓生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吓呆了,他定定地看着地上的零二。
——他一点点地停下动作,嘴巴轻微蠕动了几下,发出了最后一声呻吟才彻底断了气。
起码在其他人眼中是这样一副场景。
不过桓生跟他们不同,他的听力异常地好,所以零二的最后一句呻吟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恨你”。
很简短的三个字,但却成了桓生一辈子的阴影。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放课了。”说完,就跟往常一样走出门外,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可还在教室的人可做不到她这般,虽然在这四个月里已经见识过许多可怕的事,但像这样漫长,这样磨人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一个个的就像被吓傻了似的站在原位,看着地上已经凉透的零二发愣,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
桓生是最后一个回过神来的。
所以在他发现自己已经吃好饭,正在回寝的路上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零四?”一十是第一个发现桓生回神的人,所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的状态,“你觉得怎么样?”
“无碍。”
“今天的事……”一十顿了顿,好似在思考怎样才能委婉地去安慰桓生,“我和零一都清楚不是你干的,所以……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对对……”零一不擅长安慰人,所以不敢轻易开口,也只敢在这时刷刷存在感。
“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桓生微笑道,“你们也不要想这些了,还是早些安歇吧,明天还要早起晨练。”
“好。”一十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零一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有些事情多说了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也不情不愿地躺下,盖好了被子。
没一会儿,桓生的旁边就传来了鼾声——零一一向心大,即使发生了今天下午的事,还是能成为最早睡着的那个。
桓生偏头,越过零一看向剩下的床位——果真空了一个,本来长长的一排床,现在空荡荡的,荒凉得很……
桓生把头转回来,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
听着室内男孩们的呼吸声一个接着一个变得绵长,桓生又睁开了眼睛。
果然还是睡不着。
“……”桓生坐起身,看了眼旁边睡得跟死猪似的零一,又望了望其他已经睡熟的孩子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窗子一跃而出。
窗子的下面有一条又长又窄、不易被人察觉的石子路,而且石子路的两边都是高过桓生头顶的灌木,所以他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他顺着石子路走下去,兜兜转转来到了池边——就是当初三五带他们来过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