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桓生就被带到了三王跟前。
“奴才愚犬见过王爷。”桓生跪地,行了个大礼。
“嗯。”和庆并没有让桓生起来,抬头看了眼下面低着头直挺挺跪着的桓生,“你会些什么才艺?”
“回王爷,奴才会什么……还需王爷决定。”
“哦?此话怎讲?”
“这就得看王爷是把奴才当做什么送出去了。”
听完桓生的话,和庆先是愣了下,然后就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么聪明,本王倒是有些不舍得把你送出去了。”
“多谢王爷赏识。”桓生低下头,一副谦逊的模样。
和庆停下了笑,捏搓着下巴上的胡须,眯着眼睛说道,“明日本王就要将你送与公主,你知不知道?”
“回王爷,奴才不知。”
“嗯,那你现在知道了。”和庆说道,“今晚王府会举行晚宴,到时候就由你压轴,你去准备吧。”
和庆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安排的做法倒是有些出乎了桓生的意料,不过他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下,“……是。”
“下去吧。”
“是。”桓生又磕了个头,起身退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被小厮拉走,马不停蹄地被带到浴房沐浴、熏香。
一直到晚宴快要开始之前,桓生都没能有一刻的空闲。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让他准备一下的意思。
……桓生猜测和庆这是在考量自己。
通过今早和庆的话,他可以推测地出来,他许是想把自己作为武器送给公主,好达成什么目的……
“请把手抬起来。”给他换衣服的侍女轻声提醒,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顺从地抬起手,在侍女绕过去系衣带的时候放下来,继续他之前的思考。
如果今天他在和庆表面上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表现地完完全全戳中他想法,反倒不会是什么好事。
礼师曾说过,京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权贵,一般都不会留太过聪明的人活太久……
那么,他可就难办了……
他皱起眉头,这幅苦恼的模样刚刚好被整理衣领的侍女看见,
“可是哪处紧了?奴婢帮您修整修整?”
这一声把桓生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他看了眼前头小心翼翼的侍女一眼,微笑着回道,“刚刚好,不必麻烦。”
侍女被桓生的美貌晃到了眼,满脸通红地跟同行的侍女一起告退,留桓生一人在这里准备。
“……”桓生振开宽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藏蓝底白花纹的大氅和纯白绸里衬。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这里衬上的暗纹,随着光线忽隐忽现。
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裳……比桓生在赤狗营见到的任何一件都要好。
今晚的宴会,于桓生来说,也算得上算是场生死局了……这件衣服会不会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件,恐怕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
另一边,宴会正进行地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然而这些对于和淮来说,只不过是些宫里时常能见到的无聊歌舞罢了。
但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和在正座坐着的和庆聊得欢快。
“皇叔,不知何时才能开始晚宴?”
“怎么?我们长公主可是饿了?”和庆笑着调笑道,“先不急,等我家的臭小子赶回来后就开宴,不如你先试试这酒如何?”
听完和庆的话,和淮有些迟疑地拿起前面桌案上放着的精致酒樽,抿了口后皱起了眉,一脸酸爽,“这酒太烈了。”
“嗯?”和庆挑了挑眉,拿起自己桌案上的酒樽,一饮而尽,啧啧品了会后说道,“不能啊,这明明是最温和的果酒,还是吃着不顺口吗?”
“嗯。”和淮只觉得脑袋突突地痛,等着疼痛缓和了些后说道,“皇叔还是把这酒换成茶水吧,明华实在是受不住这些。”
和庆眼睛很尖地注意到了和淮的异常,当下就吩咐人把酒换下,还吩咐人带上了冰水泡过的湿帕子,亲自递给了和淮,
“来,把这帕子敷在头上,也许能缓上一些。”
和淮刚刚接过帕子,和志回府的消息就传来了。
消息传达后没多久,和志就风尘仆仆地入了场,显然才刚刚赶来。
“堂弟。”见到和志,和淮顺势将帕子放在桌案上,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堂姐。”和志微笑着回了她。
和庆看着自己儿子落座后就宣布开宴了。
只一会时间,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美味佳肴。
和淮等着所有菜式都上完后,才拿起筷子,作势夹菜。
“明华啊,先别急着动筷。”和庆压下她拿筷子的手,“一会皇叔给你准备的惊喜马上就要出场了,你可得瞧好了。”
和淮很配合地放下筷子,问道,“是绝世珍宝还是千里鹅毛?”
对于和淮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和庆想都没想就回到,“任凭你选。”
和淮挑挑眉,了然一笑,说道,“看来皇叔给明华准备的惊喜不止一个啊……”
“哈哈......”和庆将视线移到舞台上,“具体选哪个就要看你如何决定了......”
这话可以有的意思太多,和淮一时拿捏不准,只能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只见前方的舞女们一曲舞罢,欠身行完礼后就向两边让开,留出了一条道路,显出了后面抱着古筝慢慢上前的桓生。
预料到会是他上场,可和淮还是歪了脑袋,装出一副疑问的样子看向和庆。
和庆也在打量她的神色,见她转过头来就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节目意外的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桓生只是普通地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桓生这是在试探他的意思,所幸和庆不仅没有一点失望的意思还满脸的笑意。
就在桓生弹到高潮时,他转头,不动声色地向身旁坐着的和志使了个眼色。
收到暗示的和志将手中的烈酒饮尽,从身旁伺候着的小厮手上拿过佩剑,抽出剑一脚踏在了桌案上,直直地向桓生刺去。
桓生注意到了和志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张或是躲避的意思,依旧弹着他的筝。
“铮……”
曲风一转,变得极具攻击性,和志前进的动作也随之猛地一震,收了剑低头而过,仿佛避开了什么。
在和志站稳后,琴声停了一顿,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继续。
他弹他的琴,他舞他的剑——起码在完全不懂武功的和淮眼里是这样。
但在和庆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这两人看似和谐,其实正斗得激烈。
他看了眼旁边看戏的和淮,微笑着说道,“明华,两个惊喜都出来了,选一个吧。”
“嗯?”和淮还没反应过来,转过头和和庆对视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还没完全看清楚形势,所以开口推辞道,“啊……皇叔莫急,先待明华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那公主好好想想。”和庆特意改了称呼,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这两个都是庆贺公主新婚之喜的礼物,可要好好考虑啊。”
和淮微笑,转过头继续看着台上的两人。
弹琴那个她昨天就遇到过,许是送给她的男宠什么的。
而舞剑的则是她的堂弟,堂堂三王府世子,自然是不可能送给她当男宠。
既然如此,那他代表的应该就是他身后的军队……
想到这,和淮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向身旁一直微笑着看她的和庆。
他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她缓了缓心神,脸上又重新挂上笑,问道,“可否劳烦皇叔给明华稍作介绍?”
“有何不可?”和庆在位置上坐正,点着桓生说道,“那是你皇叔好不容易从赤狗营弄来的赤犬,而犬子……想必公主应该有数了吧?”
看来除了桓生的身份,其他与她所想的没什么差距。
她垂下眸,掩去眼底的思量,仿佛在思考,期间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台上的两人——他们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和志的刃好几次从桓生身旁险险擦过,而他自己表面上看虽然没啥变化,但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他身上衣袖走向的异常。
这架势……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两人是在借着弹琴舞剑在打斗。
“如此大礼,明华实在是不好选择啊……”她苦恼地皱起眉,好似很苦恼的样子。
可她这样子可骗不了和庆,他知道这丫头心里已经做好了选择,所以并没说话,静静地等她说出结果。
“……上次父皇赐给明华的哈巴狗儿吃了不该吃的死了。”和淮很突兀地提到这事,然后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继续,“现在明华府上正好缺一条逗趣儿使的狗,皇叔就把那赤犬赏给明华吧。”
意思很是明显,她选择收了桓生。
这个倒是有些出乎和庆的意料了,他拍了拍手,止住了台上两人的打斗,招手示意两人上前。
两人都适时停下,一前一后地走上前来。
“父王。”“王爷。”
和庆挥了挥手,免了两人的礼,顺便吩咐在场所有的闲杂人等离开,然后开口向和志问道,“志儿啊,父王打算送你堂姐一只狗作为她新婚的贺礼,你觉得如何?”
和志闻言,低下头瞥了眼身后规规矩矩站着的桓生一眼,抱拳回道,“孩儿觉得不妥。”
“哦?如何?”
“这毕竟是堂姐新婚贺礼,怎能如此儿戏?”
“那该当如何?”和庆继续引导。
“不如孩儿代父王送上精兵八百如何?”
此话一出,惊地和淮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立起来,引得和庆和志父子俩都朝着她看去。
和淮倒也没乱了阵脚,调整好站姿后,似笑非笑地念着和志的名字,“和志……真是个好名,心上之士,这‘士’的意思,可真是含义颇深啊……”
士可以转化为去王之头的意思,对于和志心思的讽刺完完全全地从话意里体现出来。
和志有些站不住了,上前一步要与和淮理论,“你……”
“……诶。”和庆抬手止住了和志的话头,依旧笑眯眯地说话,“明华也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不是?不然也不会赴这宴了。”
“自然。”和淮没有反驳,和庆的那些个想法她都一清二楚,但从未明说过,“不过皇叔应该明白本宫的夫君是谁吧?”
“哈哈哈……”和庆大笑了几声,“谁人不知道明华你是开朝以来第一个嫁给丞相的公主?”
可朝野上下除了皇上,又谁人不知他口中的那个丞相是太子一派的人?
但和淮没强调这一点,只跟着他一起笑,理所当然地回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明华不能受下世子的好意。”
说着抬眼打量了眼和庆父子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明华不介意收下之前皇叔许下的狗儿。”
这意思很明显是要两方都退一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