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子。”第二日正午的时候,来送饭菜的小厮就把刻了“愚犬”的玉牌顺道给他送来了。
对于这小厮的称呼,桓生也没多在意,名字也只是个代号罢了,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他。
他看着小厮摆盘,道了声谢,“多谢。”然后在小厮离开前接过玉牌,也不着急动筷,而是拿起这新到手的玉牌仔细打量起来。
......玉是好玉,还是难得一见的血玉,通身没有一点瑕疵,完美地就像是个假玉。
这赤狗营倒是大手笔。
桓生这么想着,默默地把玉牌收进怀里,端坐着拿起筷子,准备进食。
第一口刚下肚,就看见自己的饭碗里藏在饭堆里,隐隐约约的纸条。
他倒是没有什么惊讶,很是淡定地用筷子将纸条挑出来,放在桌面上摊平。
——“午膳毕,会客厅。”
仅六个字,就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桓生用手指敲了敲纸条,也没多想,拿起一旁的筷子继续吃。
他心里头已经有数了,知晓他身份且敢如此大胆行事的只会有一人——三王府世子。
刚巧昨晚他门口有两个嘴碎的丫鬟守夜,她们聊的内容他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王府里头那个随行出征的世子在昨天凯旋归来了。
想必这世子和他未来的那个主子有些关系,亦或是别的想法,现在他还摸不透,所以决定先赴了这一约再说。
于是,在收拾碗筷的丫鬟小厮把桌子收拾干净退出去后,桓生就大喇喇地一路问一路走,好一会才找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门口守着的侍卫在见到桓生后就自觉把门打开,迎他进去。
“你就是‘愚犬’?”刚一进门,一道声线清朗干净的少年音传来,桓生顺着那声音看去,就和客厅中央站着的英武少年打了个照面。
“嘶,还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在看清楚桓生的样貌后,那少年经不住赞道。
“世子谬赞了。”桓生半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哦?”那少年歪了脑袋,向前踏了几步,挑起桓生的下巴,直视着他问,“你之前见过我?”
“未曾。”
“那如何……”
“呵……”桓生低头一笑,不动声色地将下巴从他手上离开,“这里是王府,可是不是?”
“对。”
“那么在王府中能办到如此明目张胆传话,又长得与王爷有几分神似的,除了王府世子又会有谁?”
“看来你是见过我父王了?”
“是。”
“恩......那你猜得出来我把你找来,是要做甚?”
“奴才不才。”
“……”和志退了几步,找了个位置坐下,撑着脑袋打量了会桓生,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起来吧。”
桓生顺着他的话站起来,低头等他发话。
“明日……父王就要把你送给我堂姐了,我呢找你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果你被选中了,就帮我盯着一个叫花姚的人。”
“世子为何认为奴才一定会按您说的做呢?”桓生选择性忽略掉他话里的“如果”二字,微笑着试探到。
“啧,太聪明也不好办啊。”和志察觉到了桓生的意思,捏了捏眉间,做出了个苦恼的表情,“那你有什么想要的?要是我能弄到的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桓生脸上微笑不变,闭口不回话。
没得到明确回答的和志眯起了眼睛,隐隐有了发作之势,“怎么不回话?你就不怕得罪我?”
“不。”桓生立马否定,“奴才只是在想,这花姚到底是何许人也,竟值得世子不惜瞒着王爷来找奴才,您就不怕……奴才将现在的事悉数告诉王爷?”
“你敢?”和志的看向桓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意,“如果你真的想着这么做,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小命能留到明天了。”
“奴才既然敢这么反驳世子,自然是有支撑底气的理由。”
面对前面这个周身散发着隐隐怒气的和志,桓生倒是一点慌张都没显出来,“再怎么说,奴才也算是王爷花了大手笔弄来的棋子,世子现在应该是不能轻易对奴才出手的吧?”
“嘁。”和志本就不是什么冷静的人,在听完桓生的话后,他脸上的不爽彻底泄了出来,
“且不说这个,就算现在弄不死你,那小爷我也有千万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
这整一纨绔模样的和志倒是有些出乎桓生的意外了。
他本以为这世子应该是个风姿飒爽的少年英雄,可没想到只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现了形。
于是桓生见风使舵地选择了退让,“世子莫气,是奴才逾越了。”
原因很简单——跟纨绔作对,那简直就是自寻麻烦——要是他们想,绝对能膈应死个人。
“你倒是识相。”和志脸上的不爽收了收,恢复了之前英武清朗的模样,“不过我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等你查出那花姚和公主的关系后,我便给你争取个自由身。”
“谢世子赏识。”
桓生口头上应下了和志的要求,可心里却明白地像明镜似的。
自由身……区区三王府世子,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多的他也不奢望了,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替代她活下来了,那就活到最后吧,想尽办法,不择手段……
“好了,你走吧。”说着,和志就拿起身旁茶几上放着的茶水喝了口,不再管跟前站着的桓生了。
“是。”桓生行了个简单的退礼,低着头倒退离开了客厅。
世子的堂姐……那就是公主。
桓生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关系。
堂堂皇城三王爷,给自己的侄女送男人……
桓生想着想着停下了脚步,刚刚好停在树荫下头。
他抬头打量了下头顶树枝的粗壮程度和高度,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树上。
在赤狗营的日子,消息也不是全然封闭的,他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京中一些大人物的消息——大多都是夫子们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未来京中生活透露的。
而他们提到的那些个大人物中的女子就只有一个——明华长公主。
明华长公主,有着极大的权势,年纪不大,却常常宿在烟花柳巷,但也没有嚣张到在府里养男宠的地步。
那长公主会不会收下他……还是个问题。
“这三王府倒是出乎本宫意料的壮观啊……”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桓生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一堆人簇拥着走来,其最中央的华服少女最为扎眼。
刚刚她的自称桓生也听见了,能这样以这样的自称出现在王府的也只有公主了。
那公主也许是被挤得烦了,开口道,“本宫想自己到处看看,除了我带来的宫女,其他人自己安置去吧。”
众人闻言散去,但桓生没有从树上下来,反倒隐秘起自己的气息,默默地在上头打量公主的身影。
他想看清楚这公主的面貌,可那公主始终背对着这里,不管他怎么望,都没办法看见她的脸。
“碧喜,随本宫走吧。”那少女将手搭在那个叫碧喜的宫女手上,慢慢地将头转过来,看样子是要向桓生这边走来。
正是因为这个,桓生这才看清楚她的面貌——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担得上是美人一枚,可这样子却是说不上的熟悉……明华长公主,竟然和零六长得一模一样!
桓生真是狠狠地吃了一惊,一个脚下不稳,直直地摔下了树。
“嘭”
即使他及时调整了身形,但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灰尘,想让人不注意这里都难。
“是谁在此惊扰公主仪架?”碧喜被这动静惊地下意识出声斥问。
“呃……”桓生被摔得手脚发麻,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待烟尘散去,他才勉强支起身子。
和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出场,对眼前这个狼狈的人起了一点兴趣。
她将前头护着自己的碧喜推开,走到桓生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的桓生缓地也差不多了,有些僵硬地调整姿势,半跪在原地,“奴才愚犬叩见公主。”
“愚犬?”在听到桓生的回话后,和淮笑了,命令道,“抬起头来。”
桓生顺从抬头。
“倒是个懂规矩的。”和淮第一眼并没注意到他的容貌,而是他的举止——抬头却保持低眉顺眼,很有做奴才的自觉。
第二眼她这才开始打量起桓生的外貌……不得不说,即使她见识过不少的美男子,但桓生这样的,在她的见识中绝对排的上第一。
“愚犬……哪个yu,哪个quan?”
“回公主,愚乃是愚笨不知数的愚,犬则是效犬马力的犬。”
和淮愣了一下,倒是笑了起来,“愚犬想效犬马之力……呵呵,本宫倒是有些猜到皇叔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了。”
“……”这话桓生不敢回,毕竟他也只是三王手中的一枚棋子,皇室之间那些胡七八糟的事就不是他区区一棋子能揣测的了。
“行了,起来吧。”和淮脸上带着愉悦的笑,“你这愚犬倒是有意思的紧,本宫府里多养一个倒也不是不行……”
和淮拖长了尾音,眼角注意着桓生脸上的表情。
桓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立马掩下心里复杂的心思,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叩谢道,“谢公主……”
“诶。”和淮打断了桓生的叩谢,“你先别急着高兴,我听闻皇叔给本宫准备的惊喜可不止一个,选哪个,本宫可还没想好呐。”
“……”桓生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不动,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和淮嘴角微微上扬,将手悬在空中,在碧喜稳稳拖住后说道,“……好了,本宫还要再逛逛这王府,你下去吧。”
“是。”桓生又磕了一次头,低眉顺眼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