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生收拾整齐后,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可一出门就碰见了一脸阴沉的一十。
“……”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垮了下去。
看一十这样子,应该是在门口守了一阵子。
“夫子有何贵干啊?”桓生重新扬起微笑,语气很是礼貌地问道。
“……”一十背着手,眼睛不经意地扫过桓生腰间系着的锦囊,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稳住,回了桓生一个微笑,“怎么?不请夫子进去坐坐?”
桓生愣了那么一瞬,向一旁让开了道路,弯腰伸手迎他进门,“夫子,请。”
一十不客气地大步走进,随意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桓生地位次于他,只得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站着。
“坐下吧。”一十一副前辈的样子吩咐道。
桓生一声没吭,一点不满的意思都没表示出来,道过谢后就大大方方地在离一十最远的位置坐下,“夫子有何事就直说吧。”
“哎……”听到桓生的话,一十叹了口气,“我只是来叙叙旧,何必做出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桓生低下头沉默,什么也不说。
见桓生不吃这一套,一十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振了振衣袖坐直,道,“我可否问一下,零四你抱得美人归的感觉是如何?”
“夫子在说些什么,零四不明白。”
“呵……”一十冷笑,意味深长似的继续说道,“你可知蛊师课上教过的那些毒花毒草?啧啧……最美的那些往往都是最毒的。”
“……”
“零四啊,你一向是我们三个中最聪明的那个,想必你应该老早就知道零一身上毒的蹊跷之处了吧?”
桓生猛地抬头,脸上的神色把他心里的想法暴露无遗。
一十满意地笑了,“没错,我见过二十了哦。”
“!!!!”桓生的眼睛睁大,死死地看着一十,他快坐不住了。
而一十好像还嫌不够,继续煽风点火,“他现在还活着,而我现在有能力带你去见他……可是!”
一十在桓生站起来的时候提高了音量,制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有个要求……”
桓生瞪了一十一会,他心里清楚他肯定不会提出什么好的要求,但想到零一死前那张惨白的脸,他还是咬咬牙,答选择了将就,“……你说。”
“这样才对嘛。”一十软下腰身,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要你在最终筛选的前一天晚上来我们之前常去的那个假山下与我汇合。”
这一要求倒是有些超出了桓生的预想,他稍稍愣了那么会后,同意了。
“好!那就随我来吧。”一十撑着膝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到桓生总觉得有诈,一路上都在思考,却怎么想都想不到有哪里不对。
一十带着桓生来到了之前十六曾带他来过的那个地方。
果然桓生之前没有猜错,二十已经成了药人!
二人走到草地前,一十就停下了脚,转过来特意嘱咐道,“记得跟紧我,不然你会怎么样我可不管。”
“是,夫子。”
“……”一十又看了他一眼,便走进了草地,弯弯绕绕地走了一圈后来到了入口。
进入这里之前的那条路做了不少的变动,要是一十真的想在现在害他的话,刚刚那会就可以有很多机会。
由此看来一十暂时没有什么威胁。
桓生跟着一十越过门口的侍卫走进入口,一边低头跟随,一边这么想着。
走了还挺久的一段路,光线也随着他们的深入而变得压抑,时不时地,耳边还会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低吟声。
“到了。”一十来到一个挖了个小洞的木门前,在桓生的眼前掏出礼师的牌子,放进门上的小洞里一转,“咔哒”一声,门就自己弹开了,“进去吧,门口有蜡烛,我就不随你一道了。”
说完还递给桓生一个火折子,等他接过后退了几步,给桓生让道。
“谢夫子。”桓生接过火折子,有模有样地行礼,然后走进门里去。
刚进去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桓生也只转头看了一眼,掏出怀里火折子,在门口摸了一阵后摸到了蜡烛,点燃后持着蜡烛慢慢地向这房间里除他以外的唯一呼吸声走去。
“吼……”火折子照亮了二十的脸,长期没被光线照射到过的二十难受地低吼出声。
桓生见状将蜡烛稍稍拿后了点,轻声道,“……二十?”
“……”听到桓生的声音后,二十有了点反应,却没有说话。
看来还没有完全成为药人,桓生这么想着。
“二十,还能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二十?”桓生靠近了些。
就在这时,二十猛地上前,向桓生冲去,“啊!!”
二十的动作把桓生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避开了二十。
“啊!!啊……”
叮叮咣咣锁链的声音,夹杂着二十痛苦的叫声,在这压抑的地方显得很是刺耳。
桓生皱起眉头,慢慢地靠近,半跪在二十刚刚好碰不到的地方。
“n,你……什……”
“……”在听到这几个音节后,就侧着耳朵仔细去听,听了好一会才听清二十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来这干什,什么……不……欢迎……”
虽然还是听不完全,但却能听出大致意思,在二十说完后,桓生才回道,“我来这是有问题想问你。”
二十瞪了他好一会,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无法将他怎么样后才垂下眼,有些颓败地发出几个音节,“s……说……”
二十说话很费劲,每一刻都像用了全身力气讲似的,声音也糙地像破锣一样。
“是谁指使你的?”
这句话的话音刚刚落下,二十的喉间就发出了一阵唾沫翻滚的响声,好似在冷笑,配上他这副鬼样子,阴沉地让人背后发凉,“我……我为,为什……告……n,你?”
听完二十的话,桓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持着蜡烛的手略微靠前了些,让烛光照亮他青白的面庞。
烛光的温度散在二十的脸上,陌生的暖意惊得他退了几步,忙将自己可怖的模样隐藏在了黑暗中。
“这样活着,很累吧……”桓生轻柔的声音传进二十的耳朵,轻易击毁了他心中的第一层壁垒。
二十往后退去,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手上脚上的铁链也因着他身上的颤抖而“索索”地响着。
他的这一反应并没有让桓生停下动作,他跟着他前进,一只手将二十捂着脸的双手掰扯开,并擒住不让他动,而另一只手则拿着蜡烛靠近,让烛光大面积的铺在二十的脸上。
也才没多久的日子,二十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油腻脏乱的头发一摞一摞地垂在脑门前,脸上没有血色,仔细看好像还覆着层污渍,双眼即使被烛光照着,也没有神采。
突然被制住行动的二十没由来地惊恐起来,使劲挣扎起来。
“别动。”桓生将蜡烛放在地上,双手制住他,靠近他耳边,语气严肃,“听我说,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二十天,二十天后我就回来给你个痛快,让你解脱,你看如何?”
“……”桓生的话很有效果,二十听了后,果然挣扎没那么激烈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在他完全安静下来后,桓生也放开了他的双手,直视着他,等他回答。
“说……n,你说……”
桓生露出了个微笑,又把一开始的问题问了一遍,“是谁指使你去攻击零一的?”
二十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坐在地上放空了好一会才从嘴里飘出了几个音节,模糊地就连桓生都听不清楚。
“什么?”桓生凑近了去听。
“l,六……零,l……六……”
桓生地表情变了,“你没骗我?”
这回二十就连声音也没有了,一挥手把蜡烛拍倒,周围又一次陷入了黑暗,让人感觉压抑又烦躁。
“……走,我……说w,完了,别忘……”
“……知道了。”桓生把倒下的蜡烛摸了回来,站起身望了一圈——都是黑漆漆,空洞洞,就像之前受刑的那个洞。
“就算我不能亲自来杀你,我也会拜托人来,你大可以放心。”
黑暗中没人回答。
不过桓生并不需要他回答,话一说完就凭着记忆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门口的一十背着光站着,“好了?”
“有劳夫子了。”桓生将手中的蜡烛放在门口,又将袖袋里用过的火折子还给了一十。
“恩。”一十接过火折子放好,抬眼打量着桓生的神色,背着光露出了个得逞的笑,“那就走吧。”
“之前二十……有跟你说过猎场的事吗?”一十在前头走着,没有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零四不明白夫子的话。”
“呵呵……”一十停下来,转过身和桓生面对着面,“你应该清楚吧,我们第一回试炼,进去前你不是抬头了吗?”
“……!!”桓生瞪大了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他根本看不清一十的表情,“你……”
“当初我们发现的那个尸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桓生退后了一步,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被那些个权贵一箭毙命的,可是……在那些人眼里,他甚至还不如那些个畜生,呵呵……”
一十脸上的嘲讽明显到即使光线不足也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
“这些……都是二十说与你的?”
“是啊,他亲眼看见的,啧啧,好几天前他看见我的时候眼睛还放着光,现在你看看,真是……”说这话时,一十拿着油灯靠近了桓生一点,提起灯把他的脸照亮,“你可没许诺他什么吧?这是你第一次来,自然也是最后一次,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桓生底下头,避过光。
“恩。”得到桓生回答,一十才把灯收回,转身继续走他的路。
桓生跟上他,两人一起出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