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桓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周围的场景早就不是昏迷前的那一番。
桓生蒙了一会,坐起身就感觉到脑袋里传来阵阵的刺痛,他抬起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嘶……”
“你可算是醒了。”零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桓生转头去看,却被她按住了脑袋,“别动,你脑袋受伤了,可别转个头就死了。”
虽然心里头觉得零六的话太过夸张,但身体还是听话地不动了,“我……昏迷了几日?”
话一出口,声音沙哑地让桓生都直皱眉头。
零六伸手将他的眉头熨平,“也不久,才两三天的样子,你现在该饿了吧,我去弄碗粥给你,顺便润润嗓子。”
桓生没拦住她,任她跑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他慢慢地转动脑袋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北院的卧房。
房间里长长床铺上就他一个位置不是空木板,整个就显得空荡荡的,让人心里莫名落寞起来。
没一会儿,零六便端了碗热粥走了进来,坐在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进了桓生的嘴里。
吞下这口热粥后,桓生的喉咙便润了许多,他咳了几下,说道,“零五……她现在在哪?”
“你问她做什么?”零六又舀了一勺,吹了吹,在桓生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送了进去,“不过倒也奇怪。”
她将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又盛一勺,“在我发现你满脸血倒在地上后,就收到她自杀的消息。”
“她自杀了?”桓生睁大了眼睛,嘴里的粥还没完全咽下去就问道,“怎么死的?”
“……”桓生很难得对一件事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最起码在零六面前是这样。
所以一时间她觉得有些吃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后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先是拿刀毁了自己的脸,然后抹了脖子放了不少的血,我看到她时已经凉透了,整个跟个血人似的。”
说这话时她没什么表情,眼睛也没看向桓生,可语气里就是有着丝散不去的悲伤可惜,手上的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说完以后还轻叹了口气。
“……”桓生安安静静地听完,感觉到她的情绪后抬手想去安慰,但抬了一半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悬在半空好一会后才收回回来。
刚巧零六在这时候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事,愣了没几秒就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几圈后作势要继续喂。
“不用了。”桓生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可能是许久没有进食的原因,这几口粥饭就让他有了饱腹的感觉,他实在是吃不下了。
零六抬眼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碗,“待会下床走走看吧,如果饿了就自己去厨房,天快黑了,我也该回去了。”
“恩,慢走。”桓生没有挽留,看着零六端着碗走出去后才试着下床走路。
而零六在路上把碗递给遇到的侍女后,先是到澡堂沐浴了一番,回到卧房时倒头便睡了过去。
“阿裳……”
又是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这几年时不时地都会梦到,频繁地连零六自己都觉得吃惊。
眼前的漆黑开始化开,凝成了一副清晰的画面,是这几年来最清晰的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面前的女娃娃满脸的血和泪,跪在她脚前哭泣,一边道歉一边恳求,“是阿姊对不起你,是阿姊自私……”
这梦境比零六记忆里的场景还要清楚,她蹲下身,直直地看着那女娃直往外冒血的眼睛——那血窟窿是她一生的阴影,纵使她在这之后见识过无数更血腥,更可怕的场景。
“为何呢?”她捏起女娃的下巴,歪着脑袋,很不理解地问道,“只是个名分而已,值得吗?”
那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请求她的原谅。
看着她这副样子,零六反倒笑了,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我现在也不清楚了,我真的恨你了吗?呵呵……我当时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的,不清楚了啊……”
也许是她说的话的原因,女娃的哭声渐渐停下了。
零六低下头去看,就看着女娃直直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样子她看了都觉得疼——可能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鼓起了个小包。
“……”两个人都不开口说话,对视了好久,接着零六就莫名其妙地醒来了。
……天还没亮,大约是丑时的样子。
关于梦境的记忆还没散去,可零六早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睡意。
她慢慢地坐起身,发了会呆后,就披上了衣服溜到了北院。
“库库库,库。”
有节奏地敲了四下窗户,还没敲第二回的时候里头就传来了动静,没一会窗户就开了,散乱着头发,脸上还带着些睡意的桓生冒出了脑袋,半睁着的眼睛里遮掩不住的疑惑。
没由来的,零六心里就浮起了点笑意,她嘴角上扬,道,“该起啦,太阳都要出来打你巴掌了。”
“这是什么话。”桓生被她这句没有什么逻辑的话给都笑了,睡意也因此散去了不少,“先等等,我先穿件衣服。”
说完就缩了回去,窸窸窣窣好一阵后就干脆整个人都爬出了窗子,清清爽爽地站在零六的跟前。
零六脸上心里都开心,嘴上就忍不住调侃,试探似的向桓生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大半夜的来找你干嘛?”
“恩?”听了零六这话,桓生乔装出一脸疑问地样子,反问道,“刚刚是谁说太阳要出来了。”
“……就你嘴贫。”零六难得被堵回来,皱着鼻子骂了句后就收起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话题突转,“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
“对,是个噩梦。”她看着他,却又好像没在看他,“我可有说过我有个姐姐?”
“从未。”
“也是。”零六扯起嘴角冷笑了下,“我还在气头上呢,怎么会在你面前提她?”
“你可是……梦到了你的姐姐?”桓生问道。
零六没有回答,那样子应该是默认的意思。
“你应该猜到了吧。”零六笑着对他说,“我此次前来是有目的的。”
桓生也笑了,“你还没有哪次是没目的找我的。”
这话引得零六瘪起嘴,眯起眼睛看他,这眼神,看得他只好识相地闭上嘴,好让她继续说下去。
意识到桓生不会再插话后,零六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了张纸,一边又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抹了腰侧的弯刀刀锋,背着桓生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叠好装进自己的锦囊里抛到了桓生的怀里,“给。”
“这是……”桓生捧着锦囊,又不敢贸然打开,只能抬眼用眼神向这锦囊的主人求助,一边又瞧了瞧她划开的手指。
注意到他视线的零六将手指藏好,用好的那只手点点那锦囊,
“这锦囊里写了两个名字,只有一个是我的,你什么时候看都可以,但不能在我面前看,如果最终筛选之后我们两个都活下来了的话我就告诉你哪个是我的名字。”
“好。”桓生将锦囊小心地收进怀里,朝着她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样子真真是晃人眼睛。
零六被他这犯规似的笑迷花了眼,好一会后问道,“那你呢?”
“什么?”桓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把名字告诉你了,那你就没点诚意吗?”
“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这话说得很明显,就差直接告诉他了,桓生怎么可能没听出来其中的意思,很显然,他现在是在装傻。
零六撇了撇嘴,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桓生拦住了。
“诶,我错了还不是嘛。”桓生苦着脸,一脸真心悔改的样子。
“恩。”零六倒也没再继续走了,立在原地抬抬下巴,意思很明显。
桓生只得依她,老实回到,“木亘桓,万物生,桓生。”
“恩……”得到满意回答的零六这才点点头,闭上眼思考了一阵后说道,“我猜你是春天生的,可对?”
“英明。”桓生两手抱拳,一脸惭愧,“在下甘拜下风。”
“哼。”知道桓生这样子只是装出来的,但零六还是开心,傲娇地哼唧完后,就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冒头,。
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对着桓生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先行一步。”
说完运起轻功,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桓生仔细注意她离开的动静,直到听不见她脚步声了才爬窗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