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池边，桓生选了个背光的位置，意味不明地说道，“明天的小测零一他没办法去了，你可知道为何？”
零六站在他对面，昏暗光线打在脸上，她脸上的表情刚好能让桓生看个清楚。
可能是桓生打量的视线太过炙热，即使背着光，零六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试探。
这让她很不爽，皱起眉抛了个直球，“有话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没什么意思。”
桓生愣了下，她这样爽快的反应倒是他没预料到的，但这并不代表桓生相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她没有关系。
于是他继续试探道，“你之前跟我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大半夜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零六抱臂挑眉，语气里满满地失望，微弱光线下她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异常，“你好奇心倒是出奇地重。”
“……”桓生没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零六的脸上，不错过任何一点细节，可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零六坦坦荡荡地让他看，到后来被他的这股子倔劲弄得没辙，只能顺他的话回到，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只是想给你一个活下去的动力，能快点痊愈，不至于那么快就死了，浪费了我给你的好药……”
“什么好药？”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零六一下就停了话头，眼神飘忽不定，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之前给你的药粉本是我用作保命用的，可祛百毒……”
桓生很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眼睛时不时地瞟他一眼，里头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第一次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的他有些慌张，赶忙别开了视线，刚刚好错过她不经意扬起的嘴角。
现在桓生有些不敢看她，嘴皮子抖了半天也蹦不出半个字，酝酿了好一会才说了个“你”，可一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剩下的话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这幅场景在零六看来确实有意思的紧，她面带微笑，悄无声息地向前踏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刚刚好被桓生的影子挡住，欲语还羞地继续，“零四，我……”
说话间，她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散开，只一秒，就晕红了他的脸颊，吓得他像弹簧似的跳开，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后拔腿就跑，一路跑回了北院，全然忘了之前的初衷。
一直到关了门，靠在门上，他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要撞破他胸膛跳出来似的。
“……你刚刚去哪儿了？”一十被他回来时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也得亏他这一问，桓生才从刚刚的事情回神过来，“……无事。”他摆了摆手，有些心虚地越过一十，将零一头上的湿布换下，
“你先睡吧，接下来由我来照顾零一。”
可能是因为睡意甚浓，一十并没有发现桓生的异常，在桓生说出这句话时也没跟他客气，真的脱了外袍，钻进被窝睡下了。
桓生看着一十被窝那鼓起的包，想起前不久零六那不寻常的眼神，心里说不出地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一十对零六的心思，但又因为他在明面上一直都是零六的爱慕者，所以两人一直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谁都没有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可要是他没想错，零六真的有那个意思，那一十知道了又会如何……
“呃……”
零一带着痛苦的呻吟传进了桓生的耳朵，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垂眸看向他，用干帕子擦了擦他的额角。
“……”零一中毒肯定不是偶然，二十背后肯定有人唆使，如果想要零一挺过去，就必须得找出这人得到解药。
……
第二天一早，外头才来了两三个穿着白衣的侍女，顶替了桓生的位置。
桓生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但面上却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精神地连他自己都奇怪。
“看这样子他们应该老早就知道了。”一十瞥了那些个侍女一眼，语气不善，“现在才来，啧。”
“无碍，这一夜不睡我反倒比平常还要精神些。”
“……”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一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服气地撇撇嘴。
这次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小测，所以并没有什么带路引导的人，他们各自都很自觉地按照之前的流程走，一点差错都没有。
“零四！”零六清脆的声音在桓生的身后响起，惊得他僵直了身体。
他清楚地听到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脑袋里一片空白的他下意识抬起脚就跑，只留下了本跟着他一起走的一十在原地发愣。
“怎么跑了呀。”零六跑到一十附近的时候就停下了，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不，不清楚。”一十对着零六就口吃的毛病好了不少，但还是说不利索，“你，你找他作甚？”
“没什么。”零六摆了摆手，“只是想打个招呼罢了。”
“……”
零六与一十也没什么好讲的，所以在两人都沉默后就主动选择了告辞，
“……好了，我还有礼仪一课未测，先行一步。”说完就朝着礼师教课的地方走去。
“……”一十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远去，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桓生的异常？
这样子的气氛……零六和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但是他不想知道！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
桓生头也不回地一直跑到了池边，脸上红霞满布，不知是因为剧烈的跑步还是什么，一直都消散不去。
“跑这么急作甚？小测都弄好了？”
“！！！”这声线一听就知道是谁的，他抬头一看，刚刚好和在树上倒吊着的零六对上视线。
“……”反正也是逃避不了了，桓生也就干脆放弃了继续逃跑，站在原地调整起呼吸来。
“怎么不逃了？”零六笑着从树上跳下来，一步步向桓生靠近。
她靠近多少，桓生就退后多少。
当他被逼退到池边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你别过来。”
“为何？”零六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歪了脑袋，装出一副疑问的样子。
桓生沉默了，紧紧地闭着嘴不说话。
这副犟驴的样子逗笑了零六，她笑了一阵，在离桓生一个拳头的距离堪堪停下，调笑似的问道，“我问你……你可是心悦与我？”
桓生脸上刚刚褪了点的红晕又漫了上来，“我”了半天硬是说不出半句话。
“嘻嘻……”看着他这幅样子，零六的脸上也莫名浮起了层薄薄的红晕，眼睛里闪着光。
这光闪到了桓生的眼，他有些看呆了，嘴巴动了动，无意识说道，“……你呢？你可是欢喜我？”
说完还愣了下，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脑袋“当”的一下就空了，完完全全进入了当机状态。
零六也是惊住了，嘴巴张着，却是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我……你……我，我之后再告诉你！”零六也不知道是怎么憋出这几个字的，一放完话就退了几步，捧着自己滚烫的脸，转身逃了。
她这副失态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让人看见。
但担得这份荣幸的当事人却依旧处于神游状态，木木地看着她跑远。
最后一场小测他是浑浑噩噩地混过去的，成绩险险地悬在及格线之上，稍稍受了点皮肉惩罚。
这也让他稍微醒了神。
“零四？”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的零一终于醒了，声音沙哑地根本让人听不出来这是他的声音。
“恩？在的。”桓生脱了鞋上去，盘坐在他的旁边，方便他看清自己。
“呃……”零一眉头皱了皱，强支着身子坐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脸上又出了一把冷汗。
“你还是躺下吧，你身上的伤由不得你就坐。”说着，又将好不容易坐起来的零一按下。
“你知道啦……”零一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一十肯定也知道了吧？对不住……”
“不是你的错。”桓生立马打断他，“你不会有事，坚持活下去，你的伤我会想办法……”
“嘿嘿……”听着桓生的话，零一莫名地安心，他脸上挂着他惯有的憨笑，“我知道你会有办法，嘿嘿……”
“对了，一十呢？”零一转着眼睛看了一圈没看见人，想坐起来找却又被按了回去。
“他还在小测，估计再过一会就会回来了。”
“这样啊……”零一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一脸吃了苦瓜似的说道，“三五肯定不会就这样让我过了，等我好了说不定还要我补测，到时候又要挨上几鞭子……”
看着零一的自我调侃，桓生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意思把嘴角扬起，给了他个微笑。
“这样才对嘛。”果然零一也笑了，像个小老头似的教育起桓生来，“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是一脸忧愁，不然这辈子就只剩下愁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十进门的声音，桓生转头看去，就看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两人对上视线，只一会，就很默契地一齐转开。
“一十，一十你来啦！”听到动静，零一本来安分下来的脑袋又动了起来，想抬起来看看一十。
“别乱动！”一十赶紧喊停，加快了脱鞋袜的动作，爬上床坐在了零一的另一边，“怎的这么精神？中午饭吃多了？”
回应他的是零一闷在被子里的肚子叫。
“……”三个人都没说话，所以显得这声音异常地响。
“……我去给你弄些粥来。”一十有些无语，作势准备下床。
“我来吧，我刚想下床活动一下腿脚。”桓生将人拦下，自己下了床。
“多谢。”一十对着桓生点点头，转头继续与零一说话，“大傻子，身上还疼吗？”
零一的憨笑僵在了一十的“大傻子”上，“你就不能语气好点了？难得看你顺眼点，现在又想揍你了……”
“就你现在这病耗子样？给我挠痒痒都不够。”一十毫不留情地打击。
“你！嘶……”零一整张脸都皱起来，痛苦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你怎么了？”一十的表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举动，但就是不想在口头上承认。
这会桓生捧着粥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食堂那边刚刚好多出来了一碗粥，快把零一扶起来，免得到时候呛到喉咙……”
抬眼刚刚好看见一脸紧张的一十，再加上从那边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痛苦吟声。
心下一紧，赶忙把乘着粥的碗放在茶几上，三步并作一步地跑过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