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生在门口战着,等一十拿好那所谓忘记带走的东西后,才随他一齐离开。
一十是真的拿了东西的——是个看起来装着沉甸甸东西的袋子,在他走路的时候还叮哐作响,很是夺人注目。
不过一十不提,桓生也不会去问。
他们走了没多会,就看见零一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身影。
“大傻子,你在干啥?”一十也不管他在干啥,立刻就用他最大的音量去叫人,差点把零一吓瘫在地上。
“嘘,嘘……”零一几乎是跳着过来的,十分慌张地捂住了一十的嘴,小声地呵斥道,“喊这么大声,叫魂啊叫!”
“唔!”一十退了一步,将零一捂在他嘴上的手一把扯开,将那沉甸甸的袋子扔到他的手里,“喏,你要的东西,你这么猥琐的样子我还想装作不认识你嘞。”
堪堪接住袋子的零一先是掂了掂重量,听到一十的话后白了他一眼,然后就解开袋子往里面看去。
一旁的桓生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他凑近一看,正好看见袋子里躺着约莫两三根样式复杂的步摇。
“哇!一十你怎么办到的?弄一样来就很厉害了,你还弄了这么多?”说着他还挑出来数了数,看向一十的眼睛里满满的小星星,“一二三……三样啊!”
零一崇拜的目光一十很是受用,他得意地叉着腰,说道,“我最近巫蛊之术不是白练的……”
“巫蛊之术跟这些……有关系吗?”零一小心翼翼地打断,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一十无语地瘪了嘴,“你先听我说完。”
“哦哦,好的。”
“蛊师是女子不是?”
“对。”
“你每次见她可有看她戴什么首饰?”
“有,发簪发带什么的,可步摇什么的是真的没见过。”零一顺着他的话说道,说完就开始有些明白了,眼睛里的迷瞪也散去不少。
“所以她把她的步摇都给我了。”
“哦……”零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最近纠缠蛊师,把她缠地烦了,所以她拿她不要的东西把你打发走……”
“啪!”很响的一声。
随后零一的脑门上就肿起了个大包,可见一十是下了狠手的,“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把这些拿去还给蛊师。”
“别别别。”零一赶紧把袋子护在怀里,连头上红肿起来的包都不管了,“我改口,我改口……是蛊师被你勤学好问的精神所感动,特意赏给你的,行了吧?”
桓生刷新了对于零一的能屈能伸这项精神的认识。
不过,零一要这步摇干什么?这一点引起了桓生的好奇,于是他问道,“你要这步摇作甚?你想要戴……?”
话未说尽,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就让人看出了他未说出的话里的意思。
“噗。”一十很不客气地喷了。
零一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着急地开口,想要解释,“不,不是我戴……”
“是给姑娘戴的。”一十很“好心”地帮他解释,结果使得他脸上的红晕更甚,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根,耳朵也是红地发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桓生怎么能听不出来?
想到这他了然地点点头,看了眼不远处女孩们上梳妆女工课的教室,习惯性地开始分析。
——那里头不只是他们甲营的人,还有乙营的,按零一开朗的性子,不大可能就局限在甲营,所以思来想去,桓生真就猜不出来是哪一个。
他平常也没见得零一有和哪个女孩子打交道,怎么不知不觉,这零一就情窦初开了?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的他是真的很感兴趣,本想向一十问个清楚,可看到眼前红的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的零一,还是很体谅地嘴下留情了,
“这东西收好,再怎么说也算是贵重的东西。”
很是僵硬地把话题转开,桓生便拉着还想继续调笑零一的一十拉走了。
走到确定零一听不见他们讲话的时候,桓生悄悄凑近一十,小声问道,“那女孩是谁?”
“嘿嘿……”
一十早就料到桓生会来问他,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儿一样,笑了半天才蹦出一句,
“我也不知道,零一那小子嘴死紧,不过放心,过两天看那步摇出现在谁头上就能知道了。”
“可要是那姑娘不戴呢?”桓生反问道。
这可把一十问住了,他想了一会,有些迟疑地说道,“……应该不会的吧?”
“……等等。”桓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可还记得礼师曾教过我们的那些京中规矩?”
“记得。”一十茫然点头。
“我记得这首饰尤为讲究,,即使是京中的贵人也不会轻易送人,可蛊师为何出手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三根?”
一十瞪大了眼睛,一脸后怕,“你是说……我们这是被下套了?”
“有这个可能。”桓生点点头,继续说道,“可能今晚就会有人来搜查,到时候就必定会有人遭殃。”
“都怪我。”一十低下了头,声音里掩饰不住地懊恼,“我当时拿到这些就高兴地不知东南西北了,哪里会想到这些……”
“这不怪你,一开始我也想不到。”桓生淡淡的扫了正低头懊恼的一十一眼,也没多看,抬脚就打算跑回去制止零一。
可还没跑出去,就被一十拉住了。
“怎么……”
“你现在可是要去阻止零一?”
“是。”
“可是阻止了之后呢?谁来当这替罪羊?”一十站在阴影下,刘海因为刚刚低头的动作正好垂下挡住了他的面容,使桓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桓生和他僵持了一会,说道,“……你知道零一要把这步摇送给谁是么?”
“……”一十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抓着桓生的手,不管桓生怎么去扒他的手他也不松。
桓生身上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开始作痛,他皱了皱眉,没被抓住的手摸出小金锥,直直地朝他面门掷去。
“!!!”一十条件反射性地一躲,顺道松开了手。
得了空的桓生立马向来时的路跑回,一路上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可当他看见两手空空的零一的时候,眼神立马就不对了,揪着他直问那步摇的下落。
不知内情的零一一脸懵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那三根步摇从袖口里拿出递给桓生,“喏,在这里,她说这东西她要不起。”
失落的样子像个被丢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
“那就好。”桓生将步摇拿在手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sh……什么?”零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什么叫那就好?”
“没时间解释了,快随我来,我们一起埋了它。”一边说,一边拉着零一就要走。
“为什么?”零一像头蛮牛一样站在原地,一副不给他解释清楚他就不干的样子。
“……”桓生也是拿他这性子无法,只能选择一步步来,“那你告诉我,步摇和性命,你选哪个?”
“性命。”零一几乎想都没想就回道。
“那就随我去埋了它,不然今天我们之中就要死一个。”
看着桓生认真的表情,零一就清楚他并不是在与他说笑,即使还是不大明白,但他还是软下来了,怂怂地跟着桓生一道走了。
他们将这三个步摇埋在了教巫蛊之术的教室后院里,埋完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但零一还是觉得可惜,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嘟囔着,“那可是一十好不容易巴结来的……”
“……”桓生没说话,在这件事上他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他直接忽视了零一的表情,拉着人一点也不犹豫地走回了卧房。
一十要比桓生他们早到许多,就呆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听见桓生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的反应,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让零一感到十分地不自在,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又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枕头底下抽出了他怎么背也背不下来的《礼记》,打算悄无声息地走人。
可才刚刚把脚迈出门槛,就被带着一堆人的三五堵了回去。
同时二十也被侍卫捉来很粗鲁地扔进了房间。
“咳咳。”三五走进房,清了清嗓子的时间,少年们就很自觉地排成了一列,时刻准备听候他的发落。
对此,他表示很满意,赞了声,“很好,不过……”
这样的转折让人心不自觉地揪起,桓生直冒冷汗,心里祈祷着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我们刚刚在智学堂的后院发现了蛊师最近丢失的三个步摇。”
“!!!”零一惊了,难得聪明地及时收住了表情,本来还很不理解桓生做法的他一下子对桓生感激涕零起来。
“……”桓生不用看就知道零一现在的心理活动,可他现在最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
“你们最好自己承认,否则要是被我们抓出来了可就连活路都没有了……”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回话,无一例外地都在发抖。
三五也不急,不催促也不说话,就这样气定神闲地立在那里,犀利的视线在这堆男孩子中来回地扫。
这时桓生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昨晚的想法——也许现在他站出来,成功熬过刑法,会不会就能跟十六一样……
这么想着,他的脚尖动了动,正准备迈出去的时候,零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来了,“是我干的!”
一只脚已经离地的桓生瞪大了眼睛看向零一——只见他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还顺便给了个“放心”的眼色。
“……”此刻桓生心中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