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屋里把那假人拿出来。”
翀以一种十分慵懒的姿势斜靠在屋顶上,随口命令道,还顺手瞄准桓生的死角弹射了个石子。
这死角刚刚好是桓生不管往哪里躲都躲不掉的地方,所以他被打了个正着,痛的一时间差点没站稳——翀这一下并没有收敛力道,实打实地击中,擦破了桓生的嫩皮,沁出了一点血迹在衣料上。
翀权当没看见,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还催促道,“快点,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这话对桓生来说算是一种警告,他不敢怠慢,赶紧缓过劲跑进屋里去寻他口里的“假人”。
一进屋,入目的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一堆假人,惊得桓生不自觉地愣在原地,看着这堆假人手足无措。
“……快点。”翀不耐烦地声音传了进来。
这催促刚刚好使桓生回了神,他随便抱了个假人就往外跑去,然后在正对着翀的地方立定,等着翀的下一次发令。
“就对着它练习吧。”翀淡淡地扫了他和假人一眼,开始拨弄起自己的手指头来,“先用你手上的线把它的脖子勒断吧。”
桓生抱着假人,视线在翀和假人之间徘徊了一会,然后定在假人身上,犹犹豫豫地把假人放在地上,开始想办法对它下手。
可刚投出去的小金锥还没碰到假人,那假人就自己动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小金锥,立在了桓生的跟前。
站,站起来了……
桓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稍稍吃了一惊后才反应过来是翀在控制着假人,用余光看了在屋顶看似闲散的翀一眼后,还没开始继续动手就被假人一巴掌打中了脑门。
“哈哈哈哈……”翀有些缺德的笑声从屋顶传来,但又很快地止住,严肃警告道,“不要分心,若是对方持刀的话,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还没等话说完,那假人就又冲上来要打他,差点又要打中。
所幸桓生反应及时,险险避开,看着假人的手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埃。
他刚刚被打肿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了。
那假人并没有给桓生歇息的机会,又一次对着他展开了攻势,一招一式都是使了狠劲,是一被打中就要痛上好一阵那种。
没多久时候,桓生就开始有些吃力了,他一次次试图用丝线缠住假人的手脚,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酸痛的感觉让他有些绝望。
“你就这么点能力吗?”翀时不时嘲讽一句,“连个假人都打不过,我还不如现在就解决了你,免得你在外头给我丢人……”
说着,翀的眼睛一亮,就好像想到了个极好的主意似的,假人的手法也一下子变了风格,变得杀伐果决,浓浓的杀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桓生开始意识到——翀并不是说着玩玩的,他是认真的……
而他身边被假人戳出的深坑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噗……”桓生还是一个不小心被假人的木手擦到了胸口,可就仅仅是这样,他还是踉跄了几步,喉间涌上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他的眼神一凌,恶狠狠的看了翀一眼。
可谁知这样的眼神反倒让翀更加兴奋,又一次控制假人展开了攻势,甚至还开始向桓生投射小银球,想限制住桓生的手脚。
将近完全脱力的桓生用尽全身力气去躲避,可最后还是被绑住了脚。
假人跟利刃一样的木手掌直直地冲着他的脑门而来。
桓生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
“咔”
这声音并不像是木手穿透脑袋的声音。
翀动了动手指,想控制木人退开,好让他看个仔细,却发现木人纹丝不动,僵在那里像是被抑制住行动似的。
翀自认识桓生以来第一次皱起眉头,高高地抬起手,却发现丝线很轻松就被收了回来,尾部的小球因为回来的惯性像钟摆一样一晃一晃,晃得翀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他惊得不行,瞪着眼睛看向下面。
“……咔咔咔。”假人的脑袋在他的视线下扭了几下,然后顺着它的身体滚落下来,还在地上弹了几下。
翀拎着丝线,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桓生也坐了起来,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站起来,踉跄几下后“噗通”跪下,对着翀行了个师徒礼,用他此刻能说出的最大声音喊道,“徒儿谢过师父指导。”
“……”翀说不出话来了,他从屋顶跃下,慢慢地走到桓生前面,低着头打量着这个全身都缩着,强忍痛苦的少年,“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解开他的丝线?
桓生没有起身,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每次它击中我的时候我都有用金锥去敲击离我最近并且扣在它身上的银球,好……好让其松下来。”
翀面色了然,难得认可了桓生一次,“是我大意了,起来吧。”
没有拒绝,那便是同意了桓生的话。
这也算是桓生的意外之喜,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面无表情地吃力站定。
“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这次翀的语气相较之前要好了许多,看着桓生没动也不急着催促。
看他这样子,桓生是彻底确定他是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
他看了翀一眼,捂着身上伤的最重的地方转身,尽全力使自己的步伐稳定快速,一步一步地踏出了院子,出门后还顺手关了门。
##########
“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出门没多久,桓生就很巧地碰到了零六。
“无事。”桓生对着她敷衍一笑,显然是不想把刚刚发生的事说出去。
“……”零六不做声,抱着手臂上下看了他一会后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个瓷瓶抛给桓生,“这是我最近制出来的多余的伤药,专治不是刀伤的伤口。”
桓生顺手接住,深深地看了眼零六,说道,“多谢……”
“不必。”回完话就走,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没有。
“……”桓生拿着瓷瓶,看着零六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继续走他的路。
桓生一路上没再碰到其他的人,一路顺风地来到洗浴池,冲洗干净身上的血迹与污渍后,接过侍女们递进来的新衣套上,再别上石牌,像是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
这一上午都是空闲的,没有课程,所以桓生选择先回到寝室拿他的箫——最近好久没练,应该有些生疏了。
可当他刚刚打开房门的时候,就有一个很大的阴影向他铺面而来。
他绷了一上午的神经还没松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牵动着他向一旁闪开,避开了这一危险。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石牌?”这是二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激动。
莫不是二十犯病了?这是桓生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桓生在确定不会再有东西被扔出来后才很快地闪了进去,然后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了。
——房间里被弄得十分之乱,就像是被大风搅了又搅,完了还不够,派了一伙流氓砸了好一会场子似的糟糕。
而在这垃圾堆一样的屋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一直在躲避的一十,还有一个人是双目发红,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二十。
桓生进来的动静不大,但还是被二十发现了,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桓生,那凶狠的样子完全没了平常的风度翩翩,吓得桓生下意识怔了一下。
“……是不是你?”他质问道,还没等桓生开口就冲了上来,想要攻击桓生。
这一幕立刻就勾起了桓生刚刚与假人相斗的回忆,身上不断作痛的伤口让他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幻觉——眼前二十的身影渐渐与假人的重合……
“咻”
是小金锥划过空气的声音。
下一秒,二十就被桓生的丝线牢牢地控制住了。
桓生死死地盯着他,双手拉着银线,手指微动,缠在二十脖子上的丝线也随之慢慢收紧,勒出了殷红的血珠。
“啊!!!!!”
因为这种疼痛,二十开始大叫起来,也多亏这突如其来的大音量,把桓生从魔怔中拉回来,浓烈的杀气一下子就淡了下来,手中的丝线因此松了一瞬。
趁此机会,二十不管不顾地用尽全力挣扎,挣开身上的丝线,像发了狂的野兽一样跑了出去。
“……”桓生没去追他,而是默默地把丝线收回,慢慢地向一十走去,问道,“发生什么了?”
“如你所见。”一十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二十把石牌丢了,找不着就发狂了。”
桓生盯着他看了一会——自从那次头发被烧,他就好像留短发留上了瘾,直到现在还是短发的样子,有些凌乱的样子说明刚刚二十闹的动静不小。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桓生也只看了一会就垂下了眼眸,开始四下张望起这杂乱的房间,提议道,“待会侍女会来打扫,没什么要紧事就先走吧。”
一十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点点头就走了。
桓生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而是在房里转了一圈,这里翻翻那里撩撩的,等侍女们排成一列走进来时才离开。
刚一出门就和一直守在门口的一十碰了个正着,
“你……可是在怀疑我?”
一十面无表情,双臂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桓生,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你怀疑是我拿了二十的石牌?”
“没有,你没有这个必要。”桓生想也没想就回道,坦坦荡荡地与他直视,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
一十沉默了会,然后对着桓生笑了,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好的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自然,
“好了,吓到了吧?我只是忘了拿东西,回来顺便逗逗你罢了,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