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后,三五难得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但大家都很清楚,这只是为后来的辛苦做个小小的铺垫罢了。
桓生三人一吃完饭就跑出了食堂,找了座假山爬上去,各自寻了个自认为舒适的位置坐下。
桓生坐在上头,看见了几个穿着灰衣,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好奇地向旁边的二人问道,“……那些人可是乙营的?”
“恩?”零一闻言,张望了一眼,也看见了,再伸长了脖子看几眼,脸上就多了些疑惑,“乙营的人都这么大吗?”
“这应该跟我们不是同一个时间进来的吧?”一十顺着桓生和零一的视线细细打量了会后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还会有比我们年龄还要大的青犬?”
虽然很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但零一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顺口的称呼了。
“很有可能。”桓生点点头,对零一的想法表示赞同。
但这一话题到这就算结束了,桓生在应和完零一的话后就不再继续说话,将视线从那些灰衣少年的身上移开,抬起头大大地吐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是“青犬”了,他要活下去,下一步就是赤犬……
想到这,他用余光看了眼旁边——零一和一十很默契地都不说话,但两个人的视线望着不同的地方,晃着脚丫子各自想自己的心事。
桓生开始迷茫了,他收回余光,视线随着天上大块大块飘动的云彩移动,脑袋很干脆地放空,保持着神游的状态。
悠闲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很快,孩子们就迎来了第二天的锣响。
“咣,咣,咣……”
即使已经一个月都没听到过这声音,但已经被练出条件反射的孩子们还是在第一声锣响出来的时候就起了身。
晨练照旧,只不过今天却没让他们直接去智学堂,而是留他们在操练场中央排排站着。
“待会我会让侍卫带着你们去见你们未来的师父,记着你们到的地方,你们这辈子能进的禁地只有这一个,你们可听清楚了没?”
“是!”
得到回应的三五点点头,其他多的什么都没说,逐个地报出孩子们的编号,让侍卫带着人一个个离开。
桓生是最后一个被报到的。
在他被侍卫领走前,三五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就好像他在期盼着什么好戏似的……
这成功地加重了桓生心里的不安,他立马低下头,小跑着跟上了侍卫的脚步。
果真如三五说的那样,侍卫把他带到了一处禁地。
……他曾经远远地眺望过一些禁地,但眼前的这个是他见过的最阴沉、最隐蔽的一个——即使现在晴空万里,却依旧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
先放下这些不看,光这禁地的门就好像很久都没被动过了,侍卫用了不小的力气才让它动起来,期间还伴随着一阵极为刺耳而又绵延深长的凄惨声音。
“进去吧。”侍卫在开了门后就止步了,往旁边一让,示意桓生进去。
桓生点点头,听话地跨过那有些腐烂的木制门槛走了进去。
他刚刚在里面站稳,又一阵刺耳的声音,随后就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有一阵阴风向桓生的面门铺来,“进来吧。”
这随着阴风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年轻,轻柔有力并且雌雄莫辩。
还没等桓生细细甄别这声线究竟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的时候,他就感觉腰间一紧,仅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站在了屋内。
“我还以为能一直吃白食吃到死呢……”这声音带了点哀怨。
桓生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还没合上,就听到这么一道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惊地他立马朝一旁看去,刚刚好和一个穿着朴素的漂亮男人对上了视线。
桓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要不是他脖子中央那明晃晃的喉结,桓生也许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女人。
“怎么?是个哑巴?”那漂亮男人皱起了眉头,风情万种的眼睛里多了丝不满。
桓生依旧没说话,眼睁睁地看着这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捏住自己的下巴打量,一点反抗都没有。
那男人很不客气地捏着桓生的脸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才啧啧了两声,评价道,“长得倒是水灵。”
“n……您就是我的师父吗?”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难受,但也得亏这难受的感觉,桓生才缓过劲来,动了动嘴,开口了。
“不是哑巴啊。”男人撇了撇嘴角,放开了桓生的下巴,“算是吧,随便你怎么叫。”
“是,师父。”桓生从善如流地回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男人就这样很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点也没有要开始上课的意思,而桓生在没有得到他指令之前也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两个人就在这沉默的氛围里呆了整整一个时辰。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可以走了。”男人脸上挂着笑,好似完成了一项极为枯燥的任务似的开心,赶人的热情就跟加了干柴的火焰似的,“还愣着干嘛啊?快走啊。”
“可是……师父,今天您什么都没教……”
“恩?”男人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反问道,“我有说过要教你吗?”
“可是……”
“没有可是,时间到了,你该走了。”这是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翻窗离开了。
“……”看着他连贯爽快的动作,桓生语塞,只在原地稍稍停留了那么一会后就识相离开了。
他明白了,这男人并不是在考验自己或是与自己说笑,而是真的在赶他走。
他走到门口,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其推开,走出这院子。
门口没有侍卫的身影,锁头萎靡地挂在把手上,想必是侍卫开门后顺手挂上的。
他摸了摸锁上的锈斑,轻叹口气后才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他第一个碰到的就是零一,而他也在看到桓生的那一刻就立马凑上前来巴拉巴拉讲个不停,
“四,今天师父教了我们怎么拿枪,还使了几下给我们看……”
不知说了多久,话题簌地一转,开始向他问起了问题,
“对了,我记得当初你拿的武器我从未见过,这么新鲜的东西,你师父可有教你什么?”
……这是桓生最不想听到的问题,偏偏还就被零一这么问出来了。
他垂下眼眸不与零一对视,“他……他今天没教什么特殊的,只是稍稍试了一下我的体力……”
“哦……”零一兴致缺缺地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眼睛开始四处寻找起一十来。
“零四,大傻子。”
这是一十的声音。
零一转头,恰好看见一十站在自己的身后,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跳。
见到零一被自己吓到了,一十反倒笑了,一脸的幸灾乐祸,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们师父如何?”
这问题可算是问到零一心坎上了,他张开口,正打算长篇大论一番的时候,一十白了他一眼,嫌弃道,“没问你,我问的是零四。”
零一万分委屈地闭上了嘴。
“……”桓生有些头疼,可脸上却还得挂着笑,“挺好的,你呢?”
一十看出了桓生笑容中的勉强,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了那么一下,脑瓜一转,开口回道,
“那就好,我那就不好了,师父今个什么都没教,只叫我们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说着还配上了张苦瓜脸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诶?可是我听零五说……”
接下来的话就被一十捂在了嘴里。
零一挣扎着挣脱一十的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语气又委屈又不满,“你干什么啊,呸呸呸,手里的汗都进我嘴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零一的傻了,但一十的心底还是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干脆放弃婉转的暗示,直接开口警告,
“你接下来最好别说话,不然我割烂你的嘴。”
这句狠话成功地让零一怂了下来,缩着脖子轻轻地抱怨了一句“我就让让你”后,果真不再说话了。
桓生能看不出一十的好意?
但他不戳破,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先走吧,我记得这中间休息的时间快要过去了,我们得赶快赶到智学堂,否则碰上礼师的课可就麻烦了。”
“好。”一十碰着台阶就下,脸上一点也没有丝毫不自然,笑嘻嘻地拉着桓生一起跑。
“诶你们等等我。”零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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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应了桓生的话,他们来到智学堂就看见礼师直挺挺的背影。
三人立马默契地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到礼师的身后,齐声道,“礼夫子。”
“恩。”礼师头也没回,要不是他应了声,还真的会让人以为他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之后,剩下的人也都来了,包括莫名失踪了将近一天的二十。
在二十向礼师行礼的时候,大家都齐刷刷地朝他看去——他身上一点疯狂的痕迹都没有,清爽干净的模样根本不会让人把他与“吃人”这等子事联系在一起。
但这副样子可骗不过亲眼看见那恶心可怖场景的人。
所以除了桓生和十三,所有人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了。
桓生也没看多久,只是普通地打量,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那熟悉的锣响在外头传了进来。
礼师这才从雕像变回了人类,终于转过身,慢条斯理地问道,
“人,都来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