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零一的话，桓生脸色大变，他脸色一下子白了，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零一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
吃人。
多么熟悉而又可怕的词。
不仅仅是桓生，相信赤狗营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不会对这两个字感到陌生。
洗浴池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都默默地清洗自己，一直到所有人都洗好上了岸，都没见到二十的身影。
岸边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跟以前的不一样，这件的材质明显要比之前的好，颜色也从白变成了青色。
在下水之前就被侍女们连带着衣服拿走了的石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塞到了衣服的底下。
石牌还是之前的样子，一点多的变化也没有。
待桓生穿戴完毕，零一和二十也好了，立在原来的地方看着已经空了的岸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只剩下四个人了……
他们藏在心底的茫然与恐惧又一次浮现上来——也许，下一个死去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不要想了。”在看见他们仿佛魔怔的神情后，桓生忍不住喝止了他们的沉思，“赶快出去吧，三五没有多大耐心等我们。”
说完也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想通，就径直离开了。
零一和一十并没有落在后头很久，在桓生离开没多会就赶了上去，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嘻嘻、轻松无比的笑。
在侍卫的带路下，三人来到了三五的面前。
女孩子们姗姗来迟，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跟男孩一样的青衣。
“恭喜你们。”三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通过了第一场试炼，成为了青犬。”
说着垂眸，视线在队伍里扫了一圈，脸上的笑总算多了丝欣慰的感觉，“活下来的人数倒也算不少，想必这一个月很是难熬吧？”
“……”没有人回答。
这并不妨碍三五继续说下去，他慢慢地走到零一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肚子——也许是因为这一个月过得很是清苦，所以零一原本稍稍突出的小肚腩都没有了。一巴掌拍上去，只能听见空洞的响。
像拍西瓜似的拍了几下，三五抬起头和零一对视，问道，“饿了没？”
零一死死地抿着嘴，忍住自己浓烈的饥饿感，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诚实。”三五反倒笑了，给了零一一个脑瓜崩，“你们放心，自然不会短了你们的吃食。只不过……你们还得再忍忍。”
三五的语调刻意放缓，惹得人心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么，随我来吧。”三五招了招手，转身给他们带路。
这一次，三五难得地体贴，特意放慢了脚步来迁就他们的速度。
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他们最熟悉不过的操练场。
在他们到场的同时，另一条路也来了一条队伍，只不过他们穿着的衣裳是灰色的，材质看上去也没有他们身上的好。
通过里面几张有那么点印象的面孔，桓生初步判断这队伍是乙营剩下来的人。
操练场与之前有那么点微妙的不同——多了几副武器架和矮桌，上面皆摆满了各式各样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武器。
“上去选一样趁手的吧。”三五走到武器堆的中央，抄着手宣布，“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选择，完毕之后就带你们去用膳。”
听到用膳，已经一个月没吃过饱饭的孩子们，眼睛一下子就迸射出了光芒，亮的吓人。
孩子们蜂拥而上，就好像桌上的武器就是香喷喷的美食一般。
“别抢啊，慢慢来，一人只能选一样啊。”三五很是不走心地嘱咐道。
桓生也是饿得不行，差点就跟其他孩子一样被饥饿冲昏了头脑，好在在冲上去的那一刻绊了一跤，使得他理智稍稍回笼了些，才不至于像其他孩子一样，想也没想就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争，去抢。
桓生落在后头，对于人流的走向看得很是清楚——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刀剑摆放的区域，而零六则在人堆最边上的地方拿了一把弯刀，并用弯刀一把一把地破坏周围的武器。
不好。
如果让零六继续这样破坏下去，桓生可能到最后就会失去选择武器的机会，从而处于被动的地位，这样对他来说很是不利。
他赶忙上前，想从零六的手中争取抢救下武器。
可是零六是下了狠心要破坏这些，甚至在桓生的手挡住自己的时候，连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扎下去。
所以，后来桓生干脆就放弃了抢救的想法，赶紧跑到最边上的地方去选——总比到最后一个都抢不到的要好。
最边上的武器都是些桓生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物什，他甚至还在这中间看到了一捆线……
一捆线？
桓生起了兴趣，向零六那边望去，看见她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一个个破坏过来的话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所以桓生放下心来，伸出手将那捆线拿起。
这线可以说是桓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线。
在阳光下，它甚至还会发射出一道温和且平滑的光，如果靠近些看，甚至还能看见自己的眼睛。
“哇……”桓生经不住感叹了声，将这捆线的线头拉出，轻轻地扯了扯。
出乎意料地坚韧，多拉几次还能感觉到一点弹性。
“好了，都停下吧，时间到了。”
拍巴掌的声音随着三五的吆喝声传进桓生的耳朵，他这才猛然想起还有时间限制这么一回事。
可是换武器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孩子们大都已经回到了队伍，现在要还是赖在这挑选，保不准会引起三五的不满……
“快点，回来。”三五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像桓生一样还徘徊在场地中央的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人。
来不及了。
桓生干脆选择放弃，有总比没有好，他自暴自弃地拿着手里的线小跑步向队伍跑去。
零一和一十在他归队的那一瞬间就将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在看到他手里的“武器”后也都露出了好奇地神色。
对此，桓生只能选择无视掉，抬眼看向三五，心底默默祈祷他不要追究刚刚的事。
可是事情常常事与愿违。
“零四，二五，三一……”三五在队伍前头慢慢地踱，一个个地念出口，而被报到名号的那几个人刚刚好是刚才流连在广场中的几个人。
“……”虽然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在被叫到名字后的桓生还是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走出队伍。
“来我前面。”
几个人都迈着步子上前，没一个敢抬头与他对视。
“把你们的武器呈上来看看。”
闻言，几人都乖乖地将手中的东西用双手托起来，呈在头顶的位置给他看。
三五背着手，扫了一圈，眼神最后定在了桓生手中。
“除了零四，其他人带下去吧，燎足。”
三五平淡而又冷漠的声音在桓生的头顶传来。
在听清楚内容后，他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那些被拖下去的孩子，因为他不知道三五把他单独留下来的原因，也许……也许他的下场会比他们更惨……
“抬起头来。”
桓生的身体轻微地抖动起来，抬头的同时气息也因为紧张而开始加重，他能感觉到三五考究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打量。
“为何选它？”
桓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牢牢地盯着三五的眼睛，好一会，在三五想开口催促的时候才开口，
“我没见过这个，只是想选它。”桓生半真半假地回道。
三五也没有多余的闲心去判别他话里的真假——这个答案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精彩，他脸上的兴味都尽数散去了。
他耷拉着眼皮，有些敷衍地宣布道，“你很幸运，回去吧。”
得到命令的桓生知道自己成功逃过一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倒着退回到了队伍。
在桓生归队站稳后，三五就兴致缺缺地吩咐道，
“好了，都散了去吃饭吧，怎么走你们都清楚，就不用我带路了吧？”
“是！”
孩子们如鸟兽般四散开去，一青一灰两队伍顺着不同的路离开。
队伍散去后，桓生没有去和零一一十一齐走，而是直接走到零六的旁边问道“你为何要去破坏那些武器？”
言语里带了股质疑的意思。
这让零六很是不爽，她很是不屑地抬起了她光洁小巧的下巴，回道，“怎么？抢不到武器就来质问我？”
“我不是……”桓生刚想反驳，但一下子又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错处，快要出口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脸蛋通红，一句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话了？”零六的脸上又挂上了已经好久都没在她脸上出现过的嘲讽微笑，但在看到桓生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吵不过憋屈的神色，而是实打实的愧疚后才稍稍缓和了点。
“拿短刃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很是简短的一句话，说完她就跟着向这边跑来的零五一起走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桓生。
“……”桓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话语里的意思。
她这是不想与自己有正面冲突？是怕自己赶超她，还是什么？
“咕……”胃饿得抽搐的感觉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将手搭在空空如也的肚子上，将脑海里的心思放下，抬脚跑到零一、一十中间，跟着他们一起走。
“你刚刚跟那女魔头说了什么？”
即使相处了这么久，但零一对于零六的敌意淡不下去，一提到她语气就抑制不住地散发着敌意。
“没什么，只是问问她挑了个什么武器罢了。”桓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慌。
不知道是不是跟零六走得进了的原因，他说谎的能力日益增进，有了不小的提高。
“哦……”零一一点怀疑的意思也没有，点点头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