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生躲在树后,默默地观察着。
零六和二十的能力与熊的力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两人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逃跑、闪躲,好躲避熊的致命攻击。
但就算如此,两个人身上还是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动作也可见地开始变得吃力。
桓生屏住呼吸,努力地隐藏自己周身的气息,他不会选择贸然行动,因为这样做只会再多搭一个人进去,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保住性命的条件下默默给他们两个点蜡……阿不,祝他们能够成功逃脱困境。
就在他觉得两人都要死在熊爪之下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逆转——二十成功脱身,踉跄着身形逃远了。
但是零六就没这么幸运了,几乎是在二十成功脱身的那一刻,她就被熊一爪按在了地上。
“吼!!!”掺杂着腥臭味的唾沫星子的吼叫向零六扑面而来。
但出乎桓生意料之外的是,此刻正处于如此困境的零六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甚至连眼泪都没有。
桓生看着狗熊停下吼叫,准备对着零一细嫩的脖子下口,自己的呼吸也开始逐渐变得沉重,他也不知道怎的,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开始加速,眼睛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啊!!!!”“吼!!!!”
突然零六的叫喊声和狗熊的吼叫掺和在一起,让桓生的气息产生了一瞬的错乱。
不对,零六的叫声不对,这不是那种被咬了的惨叫,反倒是狗熊,叫声中倒满是痛苦。
不过他的疑惑在狗熊从零六身上退开,转过头来的时候就解开了——那狗熊的左眼上插了把刀。
狗熊像疯了似的跑走了,跌跌撞撞,还撞倒了几棵树,可见其力气之大。
在确定狗熊已经跑远后,桓生才向零六的那个方向走去。
“……可是精彩?”零六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桓生走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桓生没回话,蹲下身简单地用视线扫了扫她身上的血迹后问道,“……身上有重伤吗?”
“……”零六没有马上回答,淡淡地和桓生对视了好一会才把头撇向另一边,说道,
“腰间有一刀伤,肩膀可能有些骨折,其他都是些皮外伤。”
零六的回答很是简练,没有一句多余的。
不过她所说出的伤势听起来并不像她语气那么轻松,所以听到这一回答的桓生禁不住皱了眉。
“不如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像刚刚那样旁观,看着我死去怎样?”
零六看见桓生的表情,很快就联想到了不好的地方,干脆就选择自暴自弃地嘲讽,想在死之前起码过过嘴瘾,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前我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是个累赘……零四,如果你还念着点旧情的话,就爽快地把我杀了,我也好死得痛快些……咳咳……”
说到激动处禁不住咳了好几下,震得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又裂开,渗出了不少的血,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可怜。
“你真的想死?”桓生听到后来,也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嘲讽,还是真的痛苦到想要求死,所以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呵呵……”虽然没什么力气,但零六还是笑出了声,嘴角扬起讽刺地角度,“死?我从来不会想死,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宁愿痛苦一辈子也不会去死。”
“……明白了。”听完零六的这段话后,桓生点了点头,走到零六的头顶处。
“……什么?什么明白……”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桓生拎住领子拖动起来,“你……你干什么?!”
因为事发突然,零六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所以下意识又挣扎了几下,出了不少血,伤口裂开传来的疼痛也让她忍不住呼痛。
“不要乱动。”桓生一边慢慢地拖,一边十分严肃地警告道,“这样拖动是颠簸最少的,你要是乱动,还不如背着走来得好。”
零六很听话地不动了,乖乖地任由桓生拖着走。
雪地因为拖动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沟壑,而零六的背也进了不少雪,被冻得早就失去了知觉,这样也好,倒是意外地缓和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为何带着我这个累赘?把我扔下不是更好吗?”零六任由桓生拖着,沉默了好久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要是想我把你扔下倒也不错。”说着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气,将她抬得高些,免得雪都从衣领那钻进去。
“……”零六闭了嘴,也顺带闭上眼,打算在桓生停下来之前稍微歇息一下。
桓生也没说什么,走走停停地把人拖到了之前和零一他们分头的地方。
不出桓生的意料,这里果然没有一个人。
他把零六放在树边,确定她稳稳地靠在树上后才放开她的衣领,嘱咐了声“不要动”,便直起身子在附近找了一圈——真的是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于是他只能走到靠着的零六身旁坐下。
“……”零六闭着眼,好像没有感觉到桓生的动作,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假寐。
“……腰间的刀伤是二十刺的。”桓生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坐下来就自顾自地开始分析,“他的做法虽是违背了道义,但也是聪明的做法……”
零六睁开了眼睛,向一旁自说自话的桓生看去——他抱着膝盖,眼睛没有看向她,只是看向前方。
看了一会没见他转头,她便动了动嘴皮,有些吃力地问道,“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听到她的这句话,桓生这才转过头来,眉头是皱着的,眼神里隐隐有些责备的意思,“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什,什么?”
看见零六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桓生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很耐心地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想活下来,就不必顾及伦理道德,尽管像二十那样做即可。”
可能是因为寒冷和伤口的原因,零六的反应有些慢,在桓生讲完后她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里簌地一暖,漂亮的大眼睛也睁的大了些。
可是桓生早就转过头去了,所以她的表情他一点也没看见。
“那……那你会这样做吗?”
虽然还是一样的问题,但是却有了质的差别。
“……不会。”桓生稍稍想了会后才回道。
“为什么?”
“可能我并没有你那么强的求生欲吧……”他拢了拢袖口,“如果我真的像你一样,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可能就会求个解脱。”
桓生现在看得很淡,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求生的欲望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了,他惜命,但也有原则。
“你这么想活下去,应该和你的秘密有着很大的关联吧?”
“!!!”本来有些放松的零六听到这话,浑身的肌肉猛地一紧,下意识地震了一下,“嘶……”
听到动静的桓生转过身,很耐心地将她扶正,问道,“自己能上药吗?”
零六沉默了一会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恩,我不看你,你自己动手吧。”说着站起来转身走了几步立定。
零六看着桓生停下来后才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包里摸出了一瓶伤药,吃力又吃痛地给自己上药。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不算很大,但要是在雪下站久了也会积些雪在肩上、头上。
桓生抖了抖全身,抖落下身上的雪,又拍了拍衣裳,“药上好了吗?”
说完他就注意着身后的声音,果然,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后,零六略微虚弱的声音在后面传来,“你转过来吧。”
桓生转身,走到零六的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零六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今晚怎么办?”两人对视了一会后,零六突然开口问道。
这可问住了桓生,他愣了一会,突然想起之前的烤兔肉——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现在想想就觉得很是可惜,“你饿了吗?”
零六一下子就红了脸,低下头不回话,显然是默认了。
桓生也不是一根筋的人,没得到回答就要追问到底,所以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炊饼,掰了一半递给零六。
“……谢谢。”零六难得腼腆地道了谢,接过饼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对于她的道谢,桓生只是点点头,又动手在饼上掰了一小块就把剩下的放回了怀里——他只带了三块,如果想多撑几天就只能省着吃。
桓生的小动作全被零六看在了眼里,她默默地停了口,将剩下的放在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背包袋里。
不是她忘了带食物,其实进来时她带了两个包,一个装食物,一个装药物。
装食物的包被二十趁乱顺走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个装着药物的包。
想到二十,零六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看了眼桓生后,说道,
“要小心二十。”
多的她也不说了,点到为止,就算她还了恩情,虽然他知道该怎么做。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提醒,桓生竟然一句多余的问题都没问,只是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