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一家人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一边,白露身处牢狱无法脱身。
朱泽晖是个纨绔子弟,还是个善音律的纨绔子弟,昨天夜里白露弹那一首,他就听出白露的琴艺不一般,加上容貌美丽,当时就萌生了纳她为妾的想法,怕她身价太高,也怕青云楼不放人,刚好出了那样的事,他干脆借机利用权力优势将白露带走,原想着这样就能如愿以偿,谁知道,青云楼比他想象中更难应付。
早上爹爹和哥哥的警告让他明白,这不是他与青云楼的比拼,而是父亲这个知府与青云楼幕后老板的比拼。
青云楼幕后老板杜强原只是青州普通的商人,一直被如今的首富欺压,生意很难做大,而朱知府又与郑首富交往密切,所以心里对他们一直都很不满,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有权有势,他只能默默忍受。好在儿子争气,三年前科举一举中第,在徐江府当了个七品小官,两年前他的女儿又嫁给了勤信侯府的小侯爷,成了侯府的女主人,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儿子升官,还和告老还乡的太师府攀上交情,这让杜强一下子硬气了起来,明目张胆的与首富较劲,暗地里与知府较劲,几方势力掺杂,多年来虽偶有磕绊,但还算相安无事,表面上一派祥和,为商的讲究和气生财,为官的只求一方安稳,不脱离掌控,所以没有谁想打破如今的局面。
白露伤人,这只是小事,他们那些人一句话也就过了,可奈何青州知府要面子,不愿让杜强以为自己怕他,可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便判白露,不,他们叫她冷霜,判了冷霜一个月监禁,连堂都没过,就是那么随意。
朱泽晖自说自话,白露不理会他,他也不生气,过了一会儿,小厮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这才离开。
之后的每一天,朱泽晖都会到牢房来待上半天,或喝茶,或喝酒,毕竟,现在看美人,是不用花钱的,等她回了青云楼,依着青云楼的作风,没有成百上千的银两就别想见头牌。
这期间,胧月也几乎天天都来,每次来都会带些吃的,每次都笑脸盈盈,她会告诉白露,白玉在楼里的消息,胧月说白玉现在在给楼里的姑娘们洗衣裳,洗碗,打扫后院,吃的饱,睡的稳。
白露问她:“她的伤怎么样了?楚老板还有没有打她?”
胧月说:“你放心吧,她的伤已经好了,也没有人打她。”
白露稍稍放心。
这天胧月来看白露,白露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胧月道:“十六。”
白露看着天窗,眼泪哗哗的流着,嘴里不停嘀咕着:“真的十十六了,六月十六……”
昨天夜里看月光,那么明亮,她就猜着是不是月圆之夜,果然,真的到了六月十六。
这是个好日子,这个日子,她本该穿着大红嫁衣的,这个时辰,她本该坐在花轿里,可现实是,她在牢狱之中,家人在哪儿,她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家人也不知道。
胧月见白露突然的伤心,问道:“你怎么了?”
白露看着窗外,她好想变成小鸟飞出这囚笼,悠悠道:“你知道吗?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胧月提着食盒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成亲,是啊,眼前的女孩正是这样的年纪,可是,落到那些人手里,什么情郎,什么婚嫁,都会成为云烟……
那一天,白露盯着天窗发了一整天的呆,胧月什么也没说,放下食盒就走了。
那一天,柳月柔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着白露的嫁衣哭了一整天。
那一天,许宴希苦痛于斯,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他想用酒来暂时麻木自己,然而泪水还是很快浸透衣衫,可见连酒也不能使他从痛苦中解脱。
一个月刑期满了,白露没有等到来救她的家人,从牢房里出来,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青云楼华丽特别的马车。
白露抬头看了看太阳,重见天日?她又看了看马车,不过是另一个深渊罢了,她苦笑着,被青云楼的人拉上了马车。
到了青云楼,胧月站在门口,还是笑脸盈盈,只是那笑容,从不及眼底,阳光照在她身上,白露却从她身上看见了孤独,心里想到“身不由己”这个词,这应该是青云楼每一个人的命运吧,站在马车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了,怕自己变成胧月那样。
下车,进门,白露都是被推着的,一进门,眼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楚老板坐在中间,打手护卫们站在两边,姑娘们站在楚老板身后,而白玉,则跪在一旁。
“啪……啪……啪”
楚老板看着白露,双手抬的老高,掌声响彻大堂,“好,好,真是好啊,第一次见客人就让客人挂了彩,还把自己挂进了大牢,我青云楼二十载,你是第一人,真是精彩啊。”
楚老板心里有火,那天晚上就想着要教训教训白露,这把火憋了一个月,今天总算能发出来了。
白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见楚老板身边的人手中拿着鞭子,心里预感到了什么。
楚老板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疼爱这个便宜妹妹,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既然你并不在乎这个妹妹,那我今天就将她打死了事,我青云楼可不养无用之人。”
说完左手微微一抬,她身旁的老妈子往前走了一步,刷的一下,鞭子在空中转了一圈,白玉已经做好承受这一鞭子的准备,闭着眼睛等待鞭子落下,等了半天,听见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但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再睁开眼才看到白露跪在她面前,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沙哑的声音喊道:“姐姐。”
原来白露早有准备,眼看着鞭子要落下,她反应迅速,用她的后背稳稳的接住了那一鞭子,鞭子的力度很大,抽的白露直接跪了下去,她疼的额头直冒汗,但一声也没吭,咬着牙齿忍了下来。
鞭子在白露后背划出一道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就是那些打手看了,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鞭子真重。
挥鞭子的人没想到白露会有如此反应,先是一惊,又看了看楚老板,不知所措,没敢挥第二鞭子。
胧月见状站出来说道:“楚姐,您就别生气了,把她打坏了,咱们青云楼也跟着吃亏,这次就算了吧,她也吃了苦头了。”
楚老板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打白露,也没有真的要打死白玉,一切都是为了震慑,现在目的达到了,自然就着胧月的台阶下来,况且,她乐于见到这样的“姐妹情深”,这样才好控制,她瞪了白露一眼,傲慢的朝后院走了去。
胧月叫来含星和如星,将白露扶回房中,白玉焦急的看着,不敢随便乱动,她怕了,怕挨打,怕连累白露。
胧月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你去看看她吧,有你在,她总能开心些。”
白玉高兴的爬起来就冲楼上跑去,在房里,她看着含星给白擦拭身子,从狱中出来,白露需要好好洗个澡,可是身上挨了一鞭子,只能改擦洗,看着她们给白露上药,手法熟练,可见这样的事在青云楼有多常见。
上药时比之前更痛,痛的白露直流眼泪,不过还是咬牙忍着不出声,她想着之前白玉挨的那两鞭子,也是这样痛,心里就一阵愧疚。
上完药,胧月就把如星和含星喊了出去,白露看了一眼胧月离去的背影,心里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