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肖天赞和张媛引着李老夫人和武平候来到申州府的后花园散步,白霖和白露陪同在后。走的累了,就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午后阳光温暖宜人,让人心情大好。
李老夫人看着白露,笑眯眯的说道:“露儿姑娘,刚刚听肖夫人说你琴艺高超,不知老身今日可有幸听上一曲?”
“老夫人抬爱,能为老夫人弹奏一曲,是露儿的福分。”白露心中暗喜,这正是她想要的,就算她们不提,自己也会主动提出要奏上一曲,这可是她从这漩涡中跳出来的唯一法子,唯一将伤害降到最低、能自保的法子。
很快,丫鬟将古筝抱来,白露行礼就坐,玉手轻抬抚于琴弦之上,音随手响,双手与琴似是合二为一。
行云流水间,曲声时而散慢、时而急促,由慢而快间,似乎一场战斗即将开始,一位智勇双全、威风凛凛的将军形象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将军身披铠甲威严上阵,身手矫健轻捷,两军对垒间,那将军威武雄壮的气派就已使得敌军胆战心惊,随即战争打响。
白露扣弦力度加强,将士们浩浩荡荡,雄姿勃勃,战斗激烈无比,紧张而神秘。白露双手弹奏的越来越快,毫无停顿,众人脑海中的战斗气势越来越紧迫,沙场厮杀,打的敌军节节败退,接着白露手速度放缓,战斗结束,号角吹响,得胜回营,众将士情绪高涨,高声欢呼,场面雄伟壮观。
全曲一气呵成,节奏紧迫有气势,听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回味无穷,这里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武平候,自然也是听的最沉醉。
武平候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战场,当年英勇杀敌热情被重新点燃,有种想要立刻重回战场的冲动。
曲终之时,他想起了自己被封为候爷之后的生活,时常与达官贵人喝酒,听他们的阿谀奉承,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欲念,将自己的雄心壮志抹杀殆尽,为此他感到十分惭愧。
“好,好,实在是好,白姑娘果然琴艺了得,此曲气势磅礴,曲调恢宏,只是,肖某孤陋寡闻,竟是从未听过,不知此曲曲名是什么?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肖天赞听了惊叹不已。
“此曲名叫《将军出征》,并非出自什么名家之手,是露儿未婚夫婿专为候爷所作,他久闻候爷大名,对候爷钦佩不已,对露儿说了许多有关候爷的英勇事迹,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将此曲献与候爷。”白露一脸真诚的说道。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只想醉倒在石榴群下的风流鬼,要他娘为自己的亲事如此大费周折,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算了,该醒了,你是属于战场的,不该贪恋美色,不该辜负圣上的期望。”候爷如是想着。
一旁的白霖低头不语,心想,许晏希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许晏希几时与她说过武平候的事,明明在今天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谁是武平候,还是自己告诉她的,妹妹这是······?不对,这定是妹妹方才作出的曲子,这世间也只她有如此才华,想到这里,白霖嘴角微微勾起,这样一首曲子本就激起候爷的英雄情节,妹妹再借机表明自己已有婚约,将他们还没说出口的话直接堵了回去,再说作曲之人是候爷的仰慕者,只要候爷还在乎自己的一世英名就不会做出夺人所好的事,说到底,妹妹这是在赌啊,看候爷这样子,应该是赌赢了。
的确,白露是在赌,她赌候爷骨子里还有一息正气尚存,她赌候爷心中的英雄情节未泯。
当白露说明自己已有婚约时,李老夫人其实并不在意,有婚约又怎么了,只要她儿子喜欢,就算是已为人妻,她也能为儿子抢过来,可是,她看到儿子脸色变了,她了解她儿子,这样的表情表示他放弃了。他明明喜欢,但还是选择放弃,李老夫人非常不舍,一股怒气充满心间,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张媛耍了,当即脸色就有些僵硬,一股恨意从眼底闪过。她不会拿白露怎么样,但肖天赞夫妇,哼,永远别想从她这儿得到任何升官的机会。
从琴声响起时张媛就觉得奇怪,怎么在老夫人面前奏这样一首曲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已有婚约?张媛没想到白露会来这么一出。
其实张媛有想过白露可能已有婚约,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那个当成一回事,锦州是个什么地方?能有什么豪门贵族?与她订亲的也只会是小门小户,那些人在候爷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面前根本连根葱都不是,她自负的认为天下所以人都像她一样,只要白露见了候爷,就一定会想要攀附上去。
还有李老夫人和候爷,在张媛心里,他们那样的权有势的人,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得到,而且从她多方打听得到消息,候爷一心就想娶天下第一美人,而李老夫人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四处搜寻,怎么可能会在找到了之后就因为人家有婚约就放弃呢?
自已是什么样的人就把别人也想成那样的人,这是张媛自始至终的思想。如果换成别人,或者说,其实多数人的确如张媛所想的这般,人往高处走嘛,毕竟,候爷虽然年纪稍大,但长相英伟,在这个年纪被封候,那可是开国以来的头一人,她不信有人见了会不心动。可是她错了,眼前的人是白露,是白羽博这样对名利不屑一顾的人的女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候爷是怎么想的,只要候爷喜欢,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的,她甚至连如何帮白露退亲都想好了,而且,白霖入住申州府后给白羽博寄的书信,已经被她拦截下来,哪怕来硬的,张媛也无所谓。
候爷明明是喜欢的,男人嘛,没有哪一个能抵挡得住白露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这样一个尤物,只要有能力,谁都会想方设法去得到,这也正是张媛如此大胆的底气所在,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白露只用一首曲子就能改变候爷的心意,是的,改变,如果白露没有弹奏这样一曲唤醒候爷对战场的记忆,而是直接说自己已有婚约,那侯爷的确不会放手,因为离开战场太久,在京中待的那些日子也确实染了一些恶俗的思想,对娶天下最美的人已经有了执念,辛亏,他内心没有彻底被花红酒绿纸醉金迷所污染。
张媛看李老夫人的眼色,很明显是生气了,还有候爷,看白露时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狂热,张媛知道,如意算盘彻底碎了,被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轻而易举捣碎了,她夫君的前程,儿子的前程,还有,自己的前程······
张媛表面不露声色,满脸堆笑的看着白露,心里阴狠的劲疯狂生长,瞧啊,她那自视清高自以为是,视名利为粪土,面对权贵时云淡风轻的样子,很了不起吗?好,很好,你就仗着自己有张绝美的脸继续保持清高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清高到几时。
肖天赞释然,心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这白姑娘一看就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主,要说用强当然可以,不过,谁让她未婚夫婿如此有才华呢?也罢,大不了继续做他的知府,尽职尽责,这次的美梦,还是不要做了。
为了维持表面的和气,李老夫人还是继续与大家客套着,只是原本打算住些日子,现在也不会再住了,过了一会儿,李老夫人缓缓起身告辞,张媛心里明白,事已至此,挽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为了减少李老夫人对自己的仇意,她做着最后的努力,她比早上迎接他们时,态度更加的谦卑,就差趴到地上了。
肖天赞到不是很在意,不是说他没有上进心,而是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此路不能,再走别的路呗,反正他夫人有的是招。
将李老夫人送走后,张媛心中憋火的回到房间,彻底撕下她虚伪的面具,开始破口大骂,一点大家闺秀官家夫人的样子也没有了,比街上大字不识的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摔打着茶杯,这是她一贯的发泄方式,不要以为她发泄完就没事了,相反,一直以来她所想的害人的点子全都是在她摔茶杯的时候想出来的。
这一次,她想报复的对像就是白露。
“不就是一个小小和教书先生的女儿吗?凭什么帮故作清高?不就是有张好看的脸吗?真把自己当成仙女了?视名利如粪土吗?想回去嫁如意郎君吗?哼,休想,我张媛誓要你们生不如死。”
摔完所有的茶杯,张媛唤来管家的妻子赖婆子,对着她耳语了几句,然后拿出一封信,正是白霖最后写给白羽博的信,赖婆子点着头,将信揣到了自己的怀里退了出去。
张媛嘴角上扬,眼里充满恶毒······
屋里屋外的丫鬟仆人全是一脸冷漠,他们早已习惯,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白露到底会落到一个怎么样的下场。整个申州府的人在这个这夜晚都变成了比魔鬼还可怕的东西,他们在张媛的长期辱骂下,早已经失去了自我,早已变成了比死人还冷的东西,早已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人······
看着张缓将李老夫人送走后冷漠的脸,白露内心惊恐万分,她从没想过,这几日那般和善大气的人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这些日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全都是有所图,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莫名其妙被她当成获取名利的工具。白露不能理解,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如她所愿呢?这件事未免太可笑了吧?
“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呢?怎么就会······就能把我当成工具了呢?”
“我也不懂啊,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这几日我就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今日总算明白,这个府上所有的丫鬟仆人全都像行尸走肉,感觉不出他们有任何情感,就连管家的他的妻子之间,都冷的像冰。”
“此地不宜久留,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吧,没有马车也没关系,走也能走到燕城。”兄妹二人商量着决定道。
毕竟是肖大人救了白霖两兄妹,所以白霖和白露一早再一次向肖天赞夫妇道别,而且已经打算好就算没有马车也要走了。不过肖天赞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他见白霖和白露去意已决,而且这回夫人并没有挽留,所以亲自安排了马车,白霖和白露感激肖大人,不管张媛如何,肖大人对他们始终毕竟是救了他们。
终于离开了申州府,终于踏上了去燕城的路,再有两天,两天后就可以见到爹娘了,那天刚好是元宵节,分开那么多天,爹娘一定快急疯了。
白霖和白露坐在马车里,觉得空气是那么清香,阳光是那么明媚,丝毫没有察觉,有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时刻在盯着他们,只等他们出了申州城,他将要送白露去往那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