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霖和白露终于进了申州城,白霖不用看也知道申州城非常繁华非常热闹,因为自从一进城,就能听见马车外街上的人各种声音,马车速度也逐渐减慢。看着脸颊越来越红的白露,白霖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心慌的双手双腿直颤抖,以至于到医馆下马车时差点摔倒在地。
他们来到的医馆是申州城最好的医馆,坐堂大夫一看有人被抱了进来,忙叫学徒整理好医榻,然后上前帮着搭把手,把白露放到医榻上后,解开白露的面巾,看着她的脸色,通红的脸颊,发白的嘴唇,大夫面露惊讶,接着闭上眼睛,仔细的把着脉,白霖看着大夫越来越皱的眉头,心都快沉到万丈深渊里去了,可是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努力使自己镇定,静静的等着大夫开口。
过了一会儿,大夫缓缓睁开眼睛,掰开白露的嘴巴,看了之后深吸一口凉气,然后看也没看白霖一眼,转身快速写下药方,然后叫学徒端来一盆冷水和帕子,又吩咐他立刻煎药。
“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白霖因心慌而底气不足的问道。
“这位姑娘过度劳累,受了风寒,心脉紊乱,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这才使病势来的有些凶猛,现在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喉咙有些发肿,极有可能喝不进去药,所以我现在要先给她施针,防止她的喉咙肿的更厉害。”大夫如实说着白露的病情,接着取出银针,分别扎在白露两只手的虎口上,待施针完毕,又叮嘱白霖道:“半个时辰后我再将针取出,但她能不能吃进去药还是未知之数,所以你要有心里准备,现在你先喂她喝点水,再用冷帕给她敷上降降热度。”
听了大夫的话,白霖吓得面无血色,他跪到白露身边,颤抖着手拧着帕子,轻轻的放在白露的额头上,又依着大夫的交代,给白露喂水,可是没喝进去多少,全流到了脖子上,白霖手忙脚乱的把水擦干,又继续给她敷冷帕子,一直到学徒把药端出来。
白霖从学徒手里接过药,一勺喂下去,全都吐了出来,白霖声音哽咽,近乎祈求的喊道:“露儿,快把药咽下去吧,爹和娘他们还在等我们,你只有吃了药才能好起来,我们才能去找爹娘啊,露儿,还有晏希,他也在等你呢,你能听见吗?”
白露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有时又听不见,当白霖说爹娘在等他们时,她想起了自己是谁,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听见白霖提到许晏希,白露的大脑更加清醒,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就是睁不开。她能感受到唇边有湿润和苦涩,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药,她很努力的想要喝进去,可怎么都咽不下去。
“露儿,妹妹,哥求你了,你快把药咽下去吧。”
听着白霖带着哭腔的声音,白露知道自己吓到哥哥了,她心里很难受,很想安慰白霖,她拼尽全力,总算咽了一点下去。
看见白露因喉咙吞咽而有轻微的浮动,白霖喜极而泣,激动的看了看大夫,说道:“她吞下去了,她还能喝药。”然后又继续喂着。
白露喝了第一口,后面尽管喉咙痛的厉害,药苦的厉害,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一碗药喝了大半碗,这让大夫也松了口气,这样的苦药,肿成那样的喉咙,她能把药喝下去,还真是佩服这小姑娘的毅力,他对白霖说道:“只要能吃进去药,静静的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白霖谢过大夫,将身上所有银两都翻了出来,可还是差了一点,他想请大夫代为照看白露,自己去当铺一趟,可是大夫看他们这个样子,就说算了,白霖对大夫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过大夫后抱起白露离开了医馆。
上了马车后,白霖叫车夫带他们去当铺,因为白露需要静养,不能再受颠簸,那就必须在申州城住下,他得去当点东西换点钱,才能住客栈。
白霖把身上玉佩当了,那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当了十五两银子,然后就去找客栈投宿,可是找了好几家,全都被拒之门外,理由与许晏希在京城的遭遇如出一辙。
“掌柜的,求您了,晚生在这给您跪下了,我可以付双倍的钱,您就留下我们吧,我真的需要间房让我妹妹好好休息。”白霖找了快半个申州城,实在快要崩溃了,他跪下求着眼前这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掌柜。
“使不得,使不得,小伙子,哎,也罢,你们就住下吧,钱我也不多收你的,不过你要小心别让我夫人知道你带了个病人。”那掌柜见白霖真的跪了下去,连忙上前扶起了他,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轻声嘱咐着白霖,然后叫来店小二,把白霖和白露带去了客房。
白霖把白露安顿好,大夫吩咐他每隔半个时辰给白露喂一次水,他依着做了,白露喝了水,嘴唇不再那么苍白,见白露有所好转,白霖惊恐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他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爹娘,因为他怕自己照顾不好白露,于是找小二要了纸笔,他将自己这边的真实情况如实的写在了信里,盼着爹娘能来接他们,信写好后他拜托店小二帮忙送出,因为不知道燕城的住址,他只好把信寄到知府衙门,盼着爹娘能收到这封信。
姜云还这边,天微亮时白羽博就在士兵的陪同保护下沿着悬崖寻找着下山的路,可是走了很久,路没找到,悬崖却越来越陡峭,正当一家人都着急时,听见叫喊声从山下传来,白羽博隐约间觉得好像是在喊自己,可这并不是白霖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为了听得清楚,白羽博来到白露跌落的地方,而姜云环也听到也声音,已经早一步到了悬崖边,她明确听见下面的人喊的是白羽博,大声问着崖下的人道:“你是何人?为何喊我夫君的名字。”
老伯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哑了,听见终于有人回应,他忙将白霖的事说与姜云环听,姜云环得知白霖和白露一切平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大声的向老伯道着谢。
指挥官收到消息,便下令立刻起程,然后派出两名官差前去接应白霖和白露,然后一行人朝燕城出发。下山后的一切就变得十分顺利,当指挥官以为平安到达燕城,这一路的状况就不会有人问的时候,宫里的圣旨已经在燕城等了整整两天,来宣旨的公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这是召白羽博一家进京的圣旨。
许声扬面圣后将锦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皇上,因为白羽博教学有方,所以皇上对白羽博并不陌生,一听此事与他有关,心里居然有些激动,因为他一直想请白羽博进京做京学堂的院长。
皇上是个好皇上,他一直很尊重像白羽博这样的能人,所以哪怕觉得可惜,也不愿下旨强制他离家进京,可是这回不同了,家已经毁了,那就不存在强制离家一说,另外,听许声扬说他们是亲家关系,许声扬此次功劳不小,皇上决定给他升官,在京中赐下一座府邸给他们,此时如白羽博进京,更是成全两家的好事,想来白羽博是不会拒绝,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接到圣旨,白羽博自然高兴,可是白霖和白露还没到,姜云环死活不愿意走,指挥官急了,本来进燕城就比计划晚了两天,又丢了两个人,若是现在再因为此事抗了圣旨,那他就已经不是降职这么简单了。
因为这期间的一切事情,指挥官顶着一张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跪在白羽博和姜云环面前道:“我求求你们了,抗旨是死罪,我知道二位有功,圣上不会怪罪你们,可这事总会被追究,你们若是不去,我就真的没命了,自从带着你们绕路,我这颗脑袋就一直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我求求二位,救我一命,进京去吧,令公子和令嫒我一定会接到,只要你们一动身,我立刻亲自再多带些人马快马加鞭的去接他们,然后快马加鞭的把他们护送到京城与你们会合。”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要惧怕一个宠坏孩子的官夫人?害得这么多人多受了多少罪?无缘无故射杀了那么多老虎就算了,那个被老虎差点给吃了的孩子也成了痴傻的人,还害的我女儿掉下悬崖,当今圣上一个好好的明君硬是被你们这些只在乎自己名利之人心中的小九九给败坏了。”姜云环义愤填膺,越想越气,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惊得白羽博的冯妈都看呆了,他们一直都知道为母则刚,知道姜云环把孩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可从没想过一直一心一意主内的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指挥官本就已经懊恼无比,现在被姜云环一说,更是羞愧无比,一个劲的磕着头,姜云环看不下去,想着反正露儿和霖儿没事,他又说要去接他们,加上刚才将心中的气闷吐出大半,也就答应了他,同意即刻起程进京。
指挥官大喜,现在只要能保命,他什么都愿意做,所以在白羽博和姜云环起程的同时,他带了一队人马朝申州方向一路寻去。
等他们起程后的第二天一早,燕城府衙就收到了一封信,收信人是护送锦州人的指挥官,可人已经走了,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只好将信暂留,等那指挥官回来时再转交。
而这一搁置,使得白霖和白露错过了平安进京的最后机会,将白露向黑暗的道路又推进了一步,白露的好命从此被搁置,伤害白家和许家的刀真正被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