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家朝着东城门走去,她心里祈祷地龙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翻身,千万要等大家都撤离了再翻身,却没发现,不断有人在看她,向她靠近。
“看啊,那个姑娘,真真是美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锦州第一美人啊?”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人听见锦州第一美人在这里,纷纷开始四处张望,用目光搜寻着。
白露颀长的身形,白晳的脸庞泛着微红,湖绿色的锦袍上绣着白色的水仙花,长发随风飘逸,气质出众,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很快吸引来所有有人的目光,大家都想一饱眼福。
白露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吓得头直往下低,往姜云环身后躲。今天实在太过慌乱,白露衣服没换就算了,连面巾也没顾得上戴。姜云环赶紧用自己的手帕给白露蒙上,白羽博和冯妈也用身躯护住白露,白霖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手中的剑大有随时出鞘的架势。
有捕快见此,立刻来到白露身边,这是知府大人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得保护好,众人见有白霖拿着剑目露凶光,又见有捕快带到守卫,吓得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看,只好恹恹的走开。
约过了一个时辰,城中的人已经到了各个城门口,有几队厢军先行出城,他们要去把城外堵住的路打通。
后面跟着的百姓乌泱泱一片看不到头,有儿子搀扶着母亲,有父亲抱着孩子,有妇人背着包袱,一路上尽然有说有笑,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地龙翻身,这好像不是逃难,而是去参加某种集会。
其实,他们不是不怕地龙翻身,而是想像不到这给他们带来的将会是什么,此刻还在心里盘算今晚做什么吃,明天就过年了,还得贴春花,有的突然想起家里的门没关,担心着贼人小偷。
姜云环紧跟在白羽博后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白露,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道:“露儿,跟紧点,千万别走散了。”
白露应着,搀扶着冯妈紧紧的跟在姜云环后面,白霖紧随其后,视线不离姜云环和白露,一丝一豪不敢慌神。
又过了一个时辰,除了城中还有几队厢军做最后的搜索,几乎所有人都出了城门,只是走的不算太远,有的是饿了走不动了,有的是认为已经安全了,还有的人本来就是半信半疑,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现在都不愿意走了,官兵没办法,只好命令原地休息,并提醒随时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出发,随即发出一支信号,这是在向知府许声扬报告情况。
白露所在的那支队伍在离城门五里的一座小石山下停了下来,他们扫开雪在石头上坐下,想要生火取暖,可是柴火都太湿,根本点不着,只好坐下闲聊起来,有些人慢慢往山上爬去,天真的想要看地龙是怎么翻身的。
在这石山下等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有些人开始不耐烦,骂骂咧咧的喊道:“我看,这地龙翻身,根本不会发生,我就说那道士的话不可信,非得在这天寒地动的时候把人撵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吹风。”
他喊着,很多人都跟着起哄,甚至拿好东西准备原路返回,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又是谁喊道:“你们看,那云,像一团团的火一样。”
众人跟着望去,这个只有在夏天才能看见的火云,居然在大雪初停时出现,而且远比夏天时的多,比夏天时的红,俗话说反常必有妖,这让他们有了敬畏之心,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天空。
接着,声震如雷,山顶上的人看着锦州城地面开裂,高塔倾倒、拱桥断裂,惊得张大嘴巴,直喊道:“完了完了,我的家,我的家没了。”
山脚下的人听山顶上的说的话,纷纷爬上山顶,只见庙宇、府衙、民屋顷刻摧毁,城垣崩坍,那裂缝就像是一个怪兽的嘴巴,将整个锦州城吞噬,
刚刚还说不可能发生的人现在眼看着那个出生成长世代生活的地方在瞬间被摧毁,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有些人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哭声接连响起。
对锦州的人来说,这场灾难摧毁的不仅仅是房子,还有他们的心,他们远远的看着,土地每震动一下,他们的心就跟着震一下,等所有的房屋都震塌时,他们的心也被震碎了。
看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被毁的这么彻底,谁还能崩的住呢?更何况,这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他们以为只要在外面躲一会儿,等地龙翻身结束就可以回家了,回家有热腾腾的饭菜,有柔软暖和的床,可是现在,连重建都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每个人都是一脸茫然,像没了魂一样。
“老爷,房子没了,我们的家,就这样没了?”姜云环眼泪直流,心痛的说道。
冯妈也在一旁默默流着眼泪。
“家不会没有,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房子没了不要紧,我们还可以去别处重建。”白羽博拍拍姜云环的肩膀安慰道。
姜云环点着头,擦掉眼泪,笑着说道:“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房子倒了就倒了。”然后和冯妈靠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白露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她记得爷爷说过地龙翻身是时可能会引发周边的山石滚落,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座石山,她对白羽博说道:“爹,这里不安全,山石可能会被震的滚落下来。”
白羽博前看看后看看,目光锁定不远处的指挥官,他对白露她们说道:“你们等着,我去找一下指挥官。”然后穿过人群走到那指挥官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那指挥官听后一脸狐疑,白羽博有些焦急,后来有个捕快又对那指挥官耳语了几句,那指挥官看了看捕快,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思索片刻,最后决定选择相信白羽博,所以他下令敲响战鼓,命令大家继续向前走。
白羽博见指挥官相信了便返回到家人身边抱起白雪和白霏,一家人率先出发,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离那座石山已经有了一点距离,忽听得轰隆一声,那声音绵长厚重,像是从某个怪兽的肚子里发出来的,接着脚底下的土地颤抖起来,震的人身体晃动,有些人没站稳,倒了下去,有些人是被拽倒的,有去扶的,在大家忙作一团的时候,山石滚落,众人看去,后背发凉,心惊胆战,庆幸刚才走的快,不然就被乱石砸死了,想到这里,他们对护送他们的厢军充满感激之情。
短短一个时辰,他们从不相信到亲眼见到家园毁灭,从惊慌失措到逃过一节,他们耗尽心力,现在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寄希望于厢军,变的非常顺从,互帮互助,厢军没有喊停,他们就低头一直走,听着脚踩积雪的声音,除了孩子,再也没有大人喊累喊饿。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逃难的人走了整整一天,而且没吃没喝,又累又饿,个个筋疲力尽。挥官也有些受不了,便停下来查看,这里距离锦州已有二十里地,周围也没有了山,就下令原地休息。
荒郊野外,寒风彻骨,冻得众人直打哆嗦,他们怀念着家里的床,屋里的火炉,热腾腾的饭菜,想着明天就要过年了,而他们,现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一个哭,两个跟着哭,最后受了一天罪的人们找到了释放的口子,全都嚎啕大哭起来。
数万人聚在一起哭的场面实在惊人,等哭过之后,情绪得民释放,他们开始庆幸,这次地龙翻身没有一个人员伤亡,他们开始感激知府大人把他们从锦州城里带了出来,他们崇拜那个道士,对他们赞不绝口。
“其实这次锦州十几万人得以躲过灾难,我知道根本不是什么道士说的,是白先生您救了大家,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护在白露身边的捕快愤愤不平的说道。
”要说救了大家,那也不是我,是小女,是先父,更是知府大人和你们的全力以赴。“
”是您父亲和女儿?此话怎讲?“
”先父在世时记了一本札记,清楚的记载着关于地龙翻身前后会发生的事情,而这本札记只有小女小时候看过,是小女找也那本札记,我这才去找的知府大人。“
”哦,原来是这样,白姑娘大恩,日后我定要将真相宣扬出去,得让这帮愚民知道知道,自己的命到底是谁救的,将来别报错了恩。“
”捕快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只是凑巧知道然后说出来而已,任何人知道了都会这样做的,所以还请大哥不要费心。“白露坐在姜云环和冯妈中间说道。
“娘,我饿了。”白霏有气无力的看着姜云环,双手捂着肚子缩在冯妈的怀里说道。
“娘知道,再忍忍啊,等天亮了娘去给你找吃的。”姜云环抱着白雪,微笑的哄着白霏,可是她知道天亮后还是没有吃的,她问白羽博:”明天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
是啊,要去哪里?这是所有锦州人想问的,也是所有锦州人最关心的,那个山美水甜、富饶美丽的宜居之城已经回不去了。可是没有答案,他们世代生活在锦州,大多数人一辈子没离开过锦州,对锦州以外的地方,他们感到茫然,像这冰冷的夜,充满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