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亮就起来了,她苦想一夜,终于想了起来,她想要找的答案可能就在书房。
她在一排排的书架上翻找着,依稀记得年幼时见到过一本小札记,札记里有很多图,当时她才学识字没多久,对那种有图的书特别感兴趣,那些图画中好像有一幅就与老鼠搬家有关,她好奇那么多老鼠为什么搬家,好像还问了谁一句,只是那个人说了个让她觉得很可怕的事就走了,从那以后,她对老鼠搬家有了很可怕的印象,之后那本札记就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如果不是昨天听哥哥说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根本不会记起有那本书的存在。
白露一边找一边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多疑了呢?或许本来没什么,只是因为自己从小害怕老鼠,所以把与老鼠有关的事想的太过可怕呢?
家中的书多,很多都是她曾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有了,她爹爹爱书,母亲也和冯妈也天天打扫,把书保护的很好,哪怕是一本札记,上面也是没有一丝灰尘。所以白露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
翻开札记的第一页,她想起了当年的情景,这本札记是爷爷记的,那时拿着这本札记也是问的爷爷,当时她觉得地龙翻身这件事太不可思议,她觉得爷爷这本札记上说的是骗人的,还把老鼠那么恶心的东西画给她看,把爷爷气的说道:“我又没让你看,你自己要看,害怕了怪爷爷。”然后爷孙俩不欢而散,谁也不理谁,自那之后没多久,爷爷就过世了,她也就把这本札记彻底记了。
她认真的翻看着,当翻到老鼠搬家那一页时,书中那清晰的图画和字迹,“老鼠搬家,鸡飞狗跳,牛蹬马奔,地龙翻身,颠覆青云。”这二十个字印入眼帘,她吓的跌坐在地上,刚刚那些安慰自己的话又全被打回,呆呆的楞在那里。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白露爬起来走到外面一看,家中的马无故挣脱缰绳,在院中四处乱跑,不住的嘶鸣着,姜云环把白雪和白霏护在怀中,冯妈站在姜云环身前,白羽博想要拉住缰绳却屡屡被吓的后退,白霖正尝试着骑到马背上,可是马现在在狂躁,根本接近不了它。
这匹马已经养了十几年,一向非常温顺,家人不知它为何突然如此,怕马受伤,又怕马伤到自己,个个都束手无策,可白露知道。
如果没有山上的事,白露也不会知道马为何会如此,如果家中的马没有突然如此发狂,她还能安慰自己,山上的事只是偶然,可当这两件事接连发生时,白露不再怀疑,这不由得她不相信,地龙真的要翻身了。
白露定了定心神,拿着札记,小心翼翼的从这混乱中来到白羽博身边。
“爹,您看看这个。”
白羽博不明白白露怎么在这个时候拿个札记让他看,但他知道女儿是个懂事有分寸的人,所以他接过来认真的看着,当看到那两行字时,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白露,说道:“这,像是你爷爷的笔迹,你从哪里得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爷爷去世前不久记的,才记好我就看过,那时候小,觉得这是爷爷编的故事,所以没相信,还把他丟在一边,昨天听哥哥说了你们在山上的所见所闻,我才想起这本札记,爹,您说,爷爷这本札记,可信吗?”
“你爷爷见多识广,一辈子都极认真的做每一件事,从不做无谓的事,这本札记既然出自他手,那就可信。”
“也就是说,真的要遇到地龙翻身了,那我们怎么办?锦州城的人怎么办?”白露心慌的厉害。
“此事非同小可,霖儿,先不要管马了,夫人,冯妈,露儿,你们赶快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收拾一下,最好只捡能随身携带的,还有被子也要带上几床。霖儿,你看好弟弟妹妹,地龙要翻身了,收拾好后到院外空地上去等我回来,我去趟知府衙门。”白羽博说罢脚下生风般的往外冲。
“爹,我和您一起去。”白露说着不等众人反应就跟着跑了出去,白羽博随她跟着,心想自己女儿聪明,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父女二人没了踪影,家里的人却都还楞在原地,冯妈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问道:“刚刚老爷说啥?”
“爹好像说,地龙----翻身。”白霖没有底气的说道。
“快,冯妈,我们快去收拾东西,霖儿,你看好雪儿和霏儿。”姜云环立马反应过来,拉着冯妈就开始收拾。
白羽博和白露一路小跑,街上时不时的看到成队的老鼠穿街而过,猫狗狂吠不止。
衙门里,十几匹马也全都乱了套,衙役们正在与其搏斗,许声扬站在廊下一个头两个大的模样,这马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居然集体发癫,这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兄,你怎么来了,快到这边来,别让这些马伤到你,这是?”许声扬见白羽博进来,忙上前招呼,走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相貌极美的小姑娘,心中已然猜了出来,只是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
“露儿见过许伯伯。”白露上前见礼道。
“是露儿啊,不必多礼,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许兄,大事不妙,你先看看这个。”白羽博将手中的札记递给许声扬。,
“这?白兄的意思,是锦州将要发生地龙翻身?这怎么可能?这札记,你从何得来的?”许声扬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札记上的所言。
“这是先父在世时记的,先父一生读书无数,游历天南地北,见多识广,这是他过世那年外出回来后记的,所以我相信先父肯定是有所发现才会这样记,绝非胡编乱造”
白羽博的父亲许声扬是知道的,所以一听说这是他所记,这件事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地龙翻身,事关锦州十五万人的性命,非同小可,这暴风雪才停,到处积雪,出城的路还是堵塞的,要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我锦州五万人的性命?”许声扬跌坐在栏杆上,眼神尽显疲惫。
身为知府,许声扬每天担心百姓没了炭火受冻、为房屋被积雪压塌劳心劳力、忧心忡忡,好不容易雪停了,却又告诉他地龙要翻身,他心力交瘁,想着这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要整他,一时之间慌了神,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
“许兄,你现在不能乱,这次地龙翻身将会是翻天覆地,极其严重,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百姓撤出城去,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白羽博说道。
“撤?对,得赶快将百姓撤到城外去,城外的路可以用火攻,可是现在问题是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又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叫他们撤?”许声扬快速调整自己说道。
“许伯伯,我听冯妈说过,下暴风雪前,在集市上见到过一个道士,他可以通过观星象预测到暴风雪的来临,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集市的消息是传的最快的地方,我想现在有一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件事,知道那个道士,我们是不是可以借那道士的身份一用,说这是那个道士夜观星象看到的?哪怕他们不全信道士所言,现在外面的异象也会令他们相信,哪怕只信一点他们也会跟着走的,大不了就是道士的话不灵,让他们白跑一趟,没有其他损失,他们会想万一是真的呢?我想他们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完笑的,一定会听从您的安排。”白露紧张的两手握拳,可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道士我也知道,我还派人找过他,一直没找到,现在借他身份,你这法子,可行。”许声扬听了白露的话,心中渐渐有了底气,对白露着实感到意外,以前总听说她聪明,现在一见,沉稳大气,果然名不虚传。
“来人,所有衙役听令,即刻敲锣警示,招集所有百姓,所有捕快听令,拿着本官的令牌去调集全部厢军,分四个方向将全锦州的人护送出城,地龙翻身,时间紧迫,务必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任务,将百姓送到平原地带,等待地龙翻身结束。”许声扬厉声命令着。
很快,衙门里的捕快和衙役迅速出府,井然有序的朝各个方向跑去。
“许兄即以已安排妥当,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还在等我们。”白羽博说道。
“白兄保重,待此事一过,我再做答谢。”许声扬感激的说道。
“许兄客气,保重。”
“许伯伯保重。”
道别后白羽博带着白露火速赶往家中,一路上听得官差敲着铜锣不断的高声喊道:“道士夜观星象,预言地龙要翻身,大家速速逃命。”
原本安静的锦州此刻变得十分热闹,有相信的,反应迅速,在家里翻箱倒柜收拾着所有值钱的东西,有不信的,嘴里骂骂咧咧,然后继续喝酒、读书、睡觉,还有根本不知道地龙翻身是什么的。
相信的人收好东西就开始跑,胆小的不管信不信见有人跑,也收拾好东西跑路,不多时,原本空空荡荡的街道人流奔涌,厢军已经在城中布置好哨位,一路指引着人们行走的方向,所以大家撤退的井然有序。而那些不相信的、胆大的,听着一直响的铜锣声,听着官差一遍一遍的叫喊声,听着外面众人逃跑的声音,心里也开始打鼓,他们如白露所言,开始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收拾好东西不情不愿的出了家门。一时间街上踩着积雪的声音、小孩的哭声、不信者的骂声、官差的铜锣声和命令声不绝于耳,响彻大街小巷。
刚刚在府衙说出那个主意后,白露还担心,要是大家乱逃命,你推我撞的,也会闹出人命,现在看着厢军组织的如此有条理,她算是彻底放心了。
到家时,姜云环挎着包袱牵着白雪和白霏,冯妈和白霖背着被子站在门口,看着左邻右舍接连跟着官差走了,她们焦急的等着,一见到白羽博和白露,立刻迎了上去。
姜云环拉住白露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乱跑呢?以后可不许再离开娘的身边了,知道吗?”想起刚才白露趁自己没反应过来时就跟着夫君后面跑了她就害怕,虽然说夫君会保护她,可怎么也不比在自己身边让她踏实。
“知道了,娘,对不起,又害您担心了。”白露乖巧的说道。
“好了,我们快出发吧,先出城去,等地龙翻身结束后再回来。”白羽博抱起白雪和白霏说道。
白露接过冯妈身上的水壶,临走前将大门打开,轻声对着门里说道:“白头啊白头,你自己可一定要知道跑啊。”
白头就是白家那匹养了十几年的马,因额头有一簇白毛而得名。
然后一家人跟上队伍,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