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讲述三祖湖地区那安人的历史,绕不开前文所提的始湖人。始湖人曾经代表三祖湖的文明书写过一段恢宏的历史。他们在南公元前3世纪建立起来的疆域辽阔的帝国——中央湖国,一度成为那安人世界最强盛的国家。帝国维持了近700年的历史,在南公元445年走向分裂和灭亡。
所谓“始”,是相对于中央湖国灭亡之后的湖人民族而言。因为之后的历史里,还出现过前湖人,后湖人,东湖人,南湖人等等,他们都是生活在不同历史时期或空间地域的湖人民族。
始湖人虽然在古典时代的早期便达到兴盛。但纵观整个历史,其以民族形式正式出现的时间,也不过距今4000年左右。而比之还要早过4000年的时间前,三祖湖已经诞生了后来的湖人民族的祖先。湖区为数众多的古老部落,是先于始湖人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上的原始居民,但也是始湖人的祖先。他们分散居住,世代相承,互相独立但又具有统一或相似的文化和习俗,因此也可以笼统归纳为同一个古老的民族集合。
这个民族应该给予的称呼,那安人有自己的对应。他们用三祖湖传说的三位祖先中,弟弟和妹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的名字为这些先民命名。只是这个名字没办法直接音译,其大致的含义是“接近黎明时湖面的波光”。我们姑且称呼这些先民为祖湖人。
始湖人统一了三祖湖地区,也使得大量原始而分散的部落在融合中走向消亡。而在此前漫长的历史里,还没有任何一个祖湖人的部落,城邦,乃至王国,有实力完成这样的壮举。
三祖湖地区,包含了三祖湖湿地以及在此流经的男河与女河及各个支流形成的流域。是以三祖湖为核心向周边辐射形成的相似的地形地貌的区域总称。总面积超过100万平方公里。但除去水体,陆地面积只有不到50万平方公里,且大部分都是丘陵山地,平原面积非常狭小。
对于具有滑翔能力的那安人来说,要跨越这些江河,并不是大的难事,最大的生存困境是可供居住的空间有限。
三祖湖的农业革命启于9000-8000年前,与北半球丹雅三角洲开启农业历史的时间基本相当。不过在同时代的南半球,那安人还无法想象建造像丹雅父城那样庞大的聚落。祖湖人的部落规模实际上要比丹雅人庞大,每个部落聚集了几百至近千的成员。但由于地形的限制,祖湖人只有尽可能利用立体空间,将他们的房屋搭建的更高。
开启农业之后的祖湖人,定居意识变得更强。因此房屋建筑的水平也快速提升,不仅建造的更加高大,同时也更坚固和更有规划。
虽然祖湖人聚落的空间范围不大,但聚落的形式却比丹雅人更复杂。每个部落都已分化出多个村庄,每一个村庄大概就是一个氏族的聚合。各个氏族之间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比如独立占有的农田和鱼塘,在氏族之间保持私有并不完全共享。
相比来说,生活在平原的丹雅人,部落内部氏族间地域的分化就不明显。由于不完全定居的生活,丹雅人的部落即容易聚集又时常分散。
在村庄间地理位置的中心地带,永远是归首领所有的那幢最高的建筑。在首领周围还拱卫着比首领房屋略矮的少量的贵族的房子。这些原始时代的贵族并不是首领所来自的整个氏族,而是与首领血缘关系最近的家人。首领的氏族也只是住在附近的村庄里,他们与其他村庄一样,都是只能住在相对矮小的多的房子里的平民。
首领与其家族成员脱离了生产。他们不仅成为军事和政治上的领导者,也垄断了原始的巫师祭司的身份。
还有一部分脱离生产的特殊人群,是高种人。他们是从被俘或交易的奴隶中演变而来,是祖湖人中一个特殊的武士阶层。他们的身份也要高于普通平民,与首领一起生活,平时的职责是保卫首领及贵族,在战争时是部落的武力核心。
矮人种在祖湖人部落里非常罕见,原因之一是祖湖人文化中对矮人种的仇视和成见。其次,与该地区相邻的女河下游的矮人种也几乎被赶尽杀绝了。
祖湖人部落大多实行半公有制分配模式。所谓半公有制,也即不完全公有制。整个部落,尤其是氏族内部的生产者们的生产资料以及创造的劳动价值,彼此共享并尽可能平均分配。但脱离生产的首领和贵族,要占有比普通平民多的财物,且不与平民共享使用。
祖湖人部落中的平民,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只为部落种植作物和采集狩猎的农民,另一类是制造原始器物的手工业者。但在此时期的平民的社会分工并没有特别细化,其中手工业者也需要参与农业劳动,二者间也几乎没有地位差别。
农民和手工业者也都是部落的战士,在战争来临时也要携手出征。在祖湖人的早期历史里,战争是不常见的,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相当规模的部落征战总归是有的。祖湖人的文明也是在这样的部落间不断重复的兼并又分裂再到兼并的循环中向前迈进的。
如果同时期丹雅人部落的某个首领可以来到三祖湖,也许会非常羡慕当地部落首领手握的权力。这些称得上养尊处优的首领和贵族们,不仅不需要与平民们共同劳动,而且还能无偿占有平民辛苦创造的物质财富。
不过做部落首领如果真的是一项毫无负担的工作,也一定会被所有人觊觎。但现实并没有那么如意。
诚然首领和贵族们,倚赖高人种武士的保卫,但这种保卫是基于首领得位的“合法性”基础上。假如首领的所作所为不得人心,高人种武士也随时可以变成为平民推翻其统治的力量。
在之前的那安人由母系时代堕入到黑暗时代,正是由首领的权力被无限扩张,未被有效节制所致。两性之间矛盾归根结底是统治与被统治阶层矛盾的现实集中体现。部落内部和部落之间的争权与仇杀,事实造成的也是那安人文化的倒退。
如果没有农业革命这根救命稻草,将生产力的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那安人的文明之火,在萌生之初,就已在自造的烈风中消磨干净。
从危机中回还的祖湖人,必须掌握限制首领权力的方式。第一步,便是创造新的首领产生方式。更加古老的部落首领是通过推选和禅位产生的。每个家庭为选举单元,而家庭之间的相互推选,再后来逐渐演变为相互竞争。而这种竞争也越来越残酷,最终导致世袭形成和直接压迫。
本来就有限的人口,在首领的竞争中无谓的消耗。祖湖人摈弃了这种只会激化矛盾的方式,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方式,即首领随机产生机制。
所谓随机产生,直白而言就是抽选的方式。原则上部落的每一个家庭单位都有资格参与抽选首领。已经难以考证,最初的抽选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也许很可能是用的染了颜色的石子或者削成不一样长短的树枝。但可以想见,最初的方式一定算不上正规。
这样看上去荒唐又幼稚的方式,却具有很高的成效,并且很快在祖湖人的各个部落中传播开来。而且在这些原始的民主文明中,沿用了很长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祖湖人的“抽签”方式逐渐趋于规范和具有仪式感。直到始湖人建立统一帝国的前夕,许多仍然保持原始生活的湖区部落,还坚持以“抽签”的仪式选择自己的首领。这些仪式多种多样,但无不带有庄重和神圣的气息。每一次首领的抽选也是整个部落狂欢的节日。
但最初部落首领的抽选,祖湖人还不需要怀揣对超自然的世界的精神敬畏,以神秘主义的仪式,来规范首领产生的合法性。他们思想简单,仅是以共同许可和遵守的诚信契约规则来决定首领,并且不会有人对结果异议。
被随机选中的首领及其家人是否具有领导才能,需要时间的检验。大多数部落对首领的任期并没有硬性规定。只要他工作成功,与部落民众关系协调,换句话说,只要他能够服众,便没有人敢于反对现有的局面。作为平民,单独向首领的位置发起挑战,才会被认为是极端叛逆之举。
但只要首领的履职无法服众,或已将部落引入危机,人们就有权力商讨罢免首领。原始的信任契约包含这项内容,只要一半以上的人要求重新抽选首领,现首领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有时首领感到责任艰巨,或力不从心,也可以主动放弃权力。老首领去世也将再次启动抽签仪式。总而言之,祖湖人部落的首领抽选,并不是一个常态化的活动。部落每个成员都希望自己的集体生活稳定,一个长久在位的首领更符合他们的心理需求。
作为祖湖人的部落首领,处理和协调各成员的关系,是每天都要经受的考验。原始社会里,首领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聚拢民众。如果没有一个既有领导手腕又有威信的人充当领头者,基本单位的家庭很难聚拢成为一个氏族,氏族也很难组成部落。而失去首领的部落也随时面临分崩离析。
与生俱有尊卑意识的那安人更希望由长辈或威望最大的人去为自己做决定。部落首领在决定整个部落重要事情时,话语权必然更大。比如两个氏族之间如果产生矛盾,一定会寻求首领出面调节。
只要首领的决定没有违背绝大多数人的意志,即使他的意见属于少数派,又或者带有明显的偏向,也依然会获得整个部落的通过。
但部落首领的私利还是会受到很大的限制。首领们在制定决策时,也更愿意为部落的整体利益着想。在极注重劳动力的时代,避免任何形式的战争也成为首领必须要承诺并实现的目标。同一时期的祖湖人和丹雅人很像的一个方面,就是在自己民族内部都竭尽克制,很少发生冲突。
而与丹雅人完全不同的是,三祖湖地区不是一块肥沃到被周边民族艳羡的土地,来自外族的压力一向不大。在祖湖人实力的增长期,还经常向外延扩张。只是在历史上,祖湖人常常是扩张紧随着退缩,未能有大的成就。直到始湖人的时代,湖人民族的疆域诉求才终于获得极大的满足。
相比于更古,湖区民族的社会运作制度的最大转变,并不是权力产生方式的变化,也不是由好战掠夺转向为平和的农耕生产状态,而是以两性关系平等位基础的亲属制度的变革。正是这项变革为祖湖人未来社会秩序的形成和规范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石。我们接下来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