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信心事重重地泡在浴室里梳洗。
这澡泡了快有两个时辰吧。赵信哼着《爱在西元前》的旋律,神情显得极不自然。
想必是这两三天发生的事,包括系统员9527提示的那一番话,让他陷入自闭的状态。
无论怎么推理,都特么得不出半点实际意义的线索。如此超纲的穿越前景,难免使人心神不宁。
午膳后,故作镇定着的赵信,又被祖母匆忙叫去谈话。
只见,柔儿也在祖母身旁颤巍地恭候着。
似乎是祖母大人从平原君那里收到了一份拜帖。祖母大人一贯肃穆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焦虑。
柔儿在一旁不时地眨眼。赵信预感会有大事发生。
……
祖母“赵奢夫人、赵将括之母”,被西汉学者载入到了《列女传》中,以“知子莫若母”的典故为后人熟知。
单从历史的实际角度来看,赵信这位祖母绝非一般妇孺。
在马服山一带,老太君的德善之举广为流传。当地庶民尊老太君为善夫人,奉如神灵,偶尔撞见,都是要行跪下拜的。
善夫人本为赵氏宗亲。年轻时候随夫君赵奢,就多次接待过赵王父子的到访。
长平战役后,平原君也以宗亲贵胄的身份,多次接待善老夫人的拜访。
若无平原君的庇护,马服君这一家子人在长平战役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昨日,平原君托虞卿深访马服山,善老夫人当时已经睡去。
清晨,平原君又派另一门客前来托传王室拜帖。这次,老夫人可是亲自在门前迎接。这便得知了,王上已经召见廉颇等一干精武悍将,决意晚春时节,点兵开赴燕赵边界布防。
赵信,这毛头小子,则居然是成了廉颇大将军亲自点名要见的晚辈。
……
赵信从祖母口中第一时间得知此消息后,却不得不装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来试探祖母的反应。
两世记忆融合后的赵信,城府极深。其一言一行都极为慎重。凭他对祖母的了解,他是万然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轻易表露心事的。
善老夫人心中的执念和对孙儿期许之沉重,让赵信颇为忌讳。她老人家可不比柔儿那般容易哄弄。
——想让祖母认同自己的观念?几乎没得谈。唯有试明心意,再做妥协。
赵信暗自无奈着。
只见祖母善夫人以往沉静的话音中多出来一份悲哀。老夫人慈缓道:
“信儿,我的乖孙。廉颇将军不计你父辈们的前嫌,容你随他统军历练。这可是老将军高洁高义。你是万不能忤悖他的。
可祖母却也明白,我乖孙儿的心思就如他父亲之单纯。上了战场,哎呀!可叫祖母如何心疼不已。兵家诡道穷凶极恶。信儿你尚未加冠。如何……”
祖母说罢,牵着安柔公主的小手,让这对璧人并立在自己的身前,一时又从眼角中流露一份忧怜的眼色。
“我的乖孙乖孙媳妇。好孩子。你们成亲早,太嫩。老妇想着抱曾孙,怕是会让你们为难吧?信儿我的乖孙,你要是去了北境上打仗,可无论如何……千万也要留住一条命回来。你是马服君的独苗呀!”
“嗯!”赵信扯着柔儿的广袖,憨笑而乖顺地跪地道:
“孙儿可不傻!定然给您活得好好的,顺带撸个战功!过些年,祖母您就能享受齐人之福!”
善夫人微感欣慰,点着头。便让老奴把平原君赠与的“繁阳”宝剑,托于赵信之手。
赵信接过宝剑,目不转睛,却是故作一丝喜悦,如孩童般把玩宝剑,撩动镶着珠宝的剑鞘,顺势兴高采烈道:
“宝剑在手,战功我有。哈哈哈哈!”
赵信笑声实在是别扭。
老夫人年岁大了,视力不好,对自己抱着长大的乖孙没多少戒备,也就看不出他这份出自孝意的虚伪。
赵信把话说得轻巧,柔儿却也明白得很。
以宝贝夫君的性格,若随廉颇出征,怎能吃得了苦。夫君受不了规矩和束缚,难免浮躁。何况此前,夫君就表露出了不愿侍奉赵国公室的心思。
此时,柔儿只能随着夫君一起尴尬微笑着。她主动去给老夫人捶肩,踌躇而想要说点什么。不觉看一眼夫君的眼色,始终不曾开口。
柔儿也想去见父王,帮夫君把此事推掉。哪怕像祖母当年给公公抹黑那般,也好过让夫君心不甘情不愿地冒险。
赵信摇了摇头,眼神交流着自己的心思,似乎已有另一重打算。
柔儿猜不透他的想法,甚至赵信也猜不透他自己的心思。
情况过于千变万化,现实总在干扰固有战略。
就好比在卡塔尔拉力赛上遇上龙卷风,能不能找准终点很难说。终点是什么鬼,天知道!
赵信一时估摸着,虞卿口中的神秘人应当要比自己先一步了解到赵王的意向。如若神秘人都不出手加以调摆,则自己戍边同燕国做战就在所难免。
虞卿指示自己,要尽早和吕不韦把决心谋秦一事挑明。
仔细一想吧,谋秦是一码事,代表赵国打战又是另一码事。在当前的历史背景下,还并不冲突。异人登基还早,这时候去秦国未免有些仓促。
神秘人让自己速速离赵,真是说得轻巧。
若实在无法推脱自己作为世袭马服君的义务,赵信也就不得不去拜见廉颇。
试看命运究竟会把自己推向何方。
赵信已然被扑朔迷离的现实动态,搞得晕头转向。就好像有一只无形之手,在牵引自己的思绪。前路一片荆棘,一片茫然。
……
廉颇并不曾托人到马服山来拜会。
按辈分,赵信是晚辈中的晚辈。从来只有晚辈亲自拜访长辈的道理。
赵信随即知会柔儿,准备些厚礼,晚些时候一定登门拜访廉颇老将军。
他也是想亲自去见识见识这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比他爷爷赵奢还高出一倍名气的、战国四大名将廉颇。
廉颇名垂青史,不学历史的小朋友都应该听过负荆请罪的典故。
廉颇把持过的战役要比赵奢父子多出一倍。按理说,和廉颇讨论行兵打仗的经验,至少不会浪费生命。尽管,赵信打心眼里从来都看不上廉颇的军事理念……
赵信安排老奴去牵引乘驾,准备申时动身,还想着能否赶在晚膳前和廉颇共饮一杯。
不曾想,祖母刚同自己交代完家事和国事,半晌还不到,老奴却忽而跑来通报:
“有客来访。是个外邦的公子!”
“公子?”
——什么情况?这时候,还特么有外邦公子没事跑来找我?
赵信一时诧异,老奴则赶忙递上一块玉符。
古玉做工不比后世唐宋明清之繁杂,图腾也是神似行不似的简陋线条。以赵信这一世的学识和阅历,他却一眼就能查觉出——白脂玄翼飞鸟图腾——这是秦公室子弟才能佩戴的王玉。
“来客是老奴不曾见过的。有公子携他夫人孩儿一齐来访。说是仰慕公子您的才情。是从城中来的。”老奴如实禀复道。
赵信一听,反应过来,只怕是瞬间就联想到了历史上的某人。
随即,连鞋都没踏好,他这就从书阁往远处的府门外小跑而去。
——八成是吕不韦提醒的。这可好,送上门来,还不得亲自迎接?
赵信步伐仓促,踉踉跄跄,简直是喜出望外。
还隔着一段老远的距离,赵信就在观望着来客一家人的轮廓。
那居然是身姿骏美、瑰艳的一男一女。着装服饰素而典雅。
其中女子的神情略显一丝羞涩。骏雅男子则镇定自若、抱臂在胸前,胸前还摁着一柄宝剑。
对了,在美艳女子的身旁,居然还有个拉扯着母亲裙褶的小萌娃。
瞧那小萌娃梳着发揪,牙口都不齐全。酒窝红红的,一时还真分不清他是男孩还是女娃。
——帅哥、美女和小萌娃,这组合绝配了我靠!
赵信暗自吐槽着。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系统列表。他的人品数值,从前天到现在,一连下降了9点。
——懒得管这狗屁不灵的系统。
赵信只想赶紧确认,眼前贸然前来拜访的一家三口,是否就是吕不韦在暗中倾力豪赌之“奇货”。
若没猜错,小萌娃的身份只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