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何亲自率领墨家众卫送秦天明与白清秋安抵府邸。
秦天明很想留着墨何再畅饮一番谈天论地,可惜墨何笑着告辞了,理由是他将于明日便启程离开大梁前往燕国调解燕赵相攻的事宜,之后还要去齐国对付什么戎狄突然入侵。
临走是,墨何留墨樱带着十几名墨者留在大梁以便日常联络安排,若是秦天明有事大可去找墨樱。
不及秦天明挽留,墨何潇洒拱手告辞,长啸一声的拍马离去,只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迎着朝阳的方向越来越远。
敬佩又惆怅的望着墨何远远去的方向,不知此时一别何日才能相见,好在还有墨樱留在大梁时时告诉秦天明他这位结拜大哥的行踪。
秦天明本想宴请墨樱回家一叙,墨樱却矜持一笑挥手告别。
墨者行事洒脱,来去如风,不为世俗顾虑,此等豪情实在是令人仰慕的紧。
若是有机会选择的话,秦天明倒还真想像墨何那般仗剑走天涯纵横列国之间锄强扶弱,只是他现在显然是俗事缠身,二舅还没下落,白奎的麻烦还没解决,他也绝无可能就此抛弃白清秋于不顾。
回到白家,也是一夜没睡的安腾和安杰顶着通红眼圈急急出来迎接,见秦天明和白清秋两人安好回家,兄弟二人这才放心下来,并且告诉他们昨晚凌晨整个白家大院都被白奎的人给包围了,只是白奎在没有抓到白清秋和秦天明之前尚且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下令强攻,此外今早天未亮之时醉仙楼有人将几个家将安全护送回来。
太阳跃出地平线,爬升到了半空。
寂静紧张的白家大院重现热闹景象,门庭若市的喧闹声中,白清秋的黛眉却是一直蹙像着似有无限忧愁,那是因为她知道昨日的危机只是白奎对她宣战的开始,今后的危险不知还要有多少。
好在,她有支撑。
白清秋眼含柔情的落在秦天明舒展的懒腰上,一边吩咐小昭取来热水洗漱,一边吩咐安腾等人加紧训练看好白家府邸。
秦天明昨夜几乎未睡,由于兴奋今日却也没有多少困倦,他拥着胡女杜莎躺在温暖的榻上休息片刻,接着便精神抖擞的爬起来踱步走到白家宅外,拉着警惕四望的安腾低声问道:“老贼今日又有什么新的动静吗?”
安腾点头道:“还真有一件事,安杰方撒出人去白奎府邸探听一圈,发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模仿咱们的生意模式在家门口立上招牌准备开办贷款收款的业务。”
秦天明心中一惊,诧道:“什么?”
若论家财,白奎比之将将兴盛的白清秋不知高上多少,以他强大的资本为背书又模仿白清秋目前的商业模式,他的生意很容易就能反超将这边压的死死。
秦天明暗道一声大意却也无可奈何,这时代又没有什么商业专利,任何人模仿他们的做法也不违法,就算违了法也定是没人管。
安腾神色如常,轻松的拍拍秦天明肩膀笑道:“放心吧兄弟,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生意之道便在于先者为胜,即便那老贼想要模仿我们也已落了后方,更不论他这些年在大梁强征爆敛放高利贷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他早已失了大梁民心,反倒咱们火烧债券的仁义之举早已传遍了半个魏国,如今不单是大梁城的商人来找我们买卖,就连周边一些城市如修鱼、阳武的商贩也慕名前来,相交咱家的门庭若市,白家门可罗雀,根本不足为虑。”
秦天明这才放下心来,顿时感慨人心向背的重要性,虽说世人都说战国乱世唯利是图,可古代华夏的民众骨子里还是尊崇守信诺施仁义的那一套,这也是后世儒家能够崛起并且一家独大的本质原因,当一家学说贴合一个民族的普遍性格的时候,何愁这家理论不兴?
不过自从春秋末期的孔夫子倡导仁爱理论以来直至战国乱世,各国都是图强争胜,对于看似高大上实则华而不实儒学只是敬而不用,反倒是以严刑峻法为纲以求快速富国强兵的法家学说以及天道轮回王朝兴衰更替的五行学说更容易受到各国统治者的青睐。
至于墨何他们奉行的尚力节俭逆战而行的墨家学说,虽也在战国之际名声鹊起,其帮助弱国对抗强国反对战争的态度和做法也使得各国君主敬佩,但秦天明却知道墨家学说终不符未来一统的天下大势。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墨者的尊敬,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弱者的利益,而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各国君主都想着尽可能压榨地力民力以求对外扩张,各路商人也是绞尽脑汁买贱卖贵榨取百姓利润,真正心怀草芥一般的黎民百姓的人少之又少,却也是弥足珍贵,这也是为何墨何对秦天明高看一眼的原因。
思绪飞扬之际,安腾突又蹭了一下他肩膀,兴冲冲的说道:“还有一个喜事要不要听?”
秦天明见他眉飞色舞,眼光发亮,还以为他是走了什么桃花运,刚要打趣,安腾就迫不及待的叫道:“信陵君要回来啦!”
信陵君?
秦天明略微一愣这才想起,大魏国信陵君无忌公子十几年前窃符救赵自以为有罪便留在了赵国迟迟没有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最大的靠山滞留异国才使得白清秋在大梁城处处受人欺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军官都敢给她脸色。
本以为信陵君会一直呆在赵国郁郁而终,却不曾想突然就传来他要回来的消息。
秦天明细想一旦信陵君归国对正在崛起的白家更是天大的喜事,如今的白家崛起之路走得艰难正是因为他们不似白奎似的背后有政坛上的人物支撑,若是有信陵君给白家撑腰,就算给白奎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对信陵君庇佑的人下手。
秦天明眉角出喜色来,又有些狐疑道:“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莫不是大梁城的百姓期待信陵君回来起的谣言?这事关系重大,可不能听风是雨。”
安腾以万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若是之前那些传闻是谣言,那么这次定然是真的,昨日大梁城中有不下万人亲眼看见魏王派出的浩大仪仗队除了大梁北门直奔赵国去迎接无忌公子,此次魏王抛却旧怨,放下身段请无忌公子回来,想无忌公子深明大义岂有不回来的道理?”
秦天明奇道:“咱这大魏王这么多年都没想着把他弟弟接回来,怎么如今突然就那么大张旗鼓的要去赵国接人呢?”
安腾左右看看,撇撇嘴冷笑道:“因为魏王害怕了,前月秦军蒙骜率军来袭,连拔魏国两座重镇,若非有一众仗义的墨者施展高超的守城之术加上我魏国将军侯岐死战距敌,秦国铁蹄怕是已经奔到了咱这大梁城下呢。”
顿了一顿,安腾又道:“先不论墨者终非魏王掌控的实力,这次墨者肯救援不代表下次人家还会仗义出手,还有咱大魏将军侯岐,他的父亲正是当年给信陵君出窃符救赵谋划的谋士侯赢,除了他之外大梁军方更有数人都是无忌公子的亲信,若是想彻底打退秦军入侵,非得是无忌公子本人不可。”
秦天明恍然道:“原来魏王是逼不得已,为了他屁股下的王位和他脖子上的脑袋才准备将信陵君请回来,看他摆出那么大阵仗去迎,估计心里还是不想让信陵君回来的。”
道理很简单。
魏安僖王和信陵君虽是一父兄弟,一个老大,一个老二,血浓于水。
但仔细想想,信陵君何曾不是一个对魏王王位存在威胁的人,若信陵君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公贵胄倒也罢了,关键他还是一个志向远大能力超群的人,手下养了五千门客为其出谋划策,窃符救赵的义举更让天下称赞,多年盘根于魏更让各种势力汇集在信陵君门下,也就是说,信陵君完全有能力夺了魏安僖王的王位。
秦天明身为后世的人,听过太多皇室之间骨肉相残的事,古人那句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的,就以魏安僖王和信陵君为例,兄弟二人怕也早就没了骨肉亲情,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算计。
这也是魏安僖王这么些年放任信陵君留在魏国迟迟不肯招他回来的原因。
他一是忌惮信陵君的人格魅力,二是也在腾出手来将信陵君在大梁城经营多年的根脉拔出,只是从安腾说起魏国那位叫侯岐的将军依旧是信陵君的心腹仍旧带兵打仗来看,魏安僖王费了十几年的功夫也没有彻底消除信陵君对魏国的影响。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魏安僖王或许是个心眼狭窄的君王,但绝不是个愚蠢的人,他能将满朝和信陵君有关系的文臣全数换掉却也不会轻易去动那些武将,当初信陵君提拔的武将无一不是有能力敢于冲锋陷阵的猛将,若是把这些人全都换成怂包软蛋,若是秦军来袭又有谁能率军抵抗?
在大魏危亡和王位宝座之间费力周旋,这位魏王可谓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