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区区白奎而已,他算什么东西!”
墨何面露不屑之色,又道:“这人为富不仁,鱼肉百姓,我早就想替天行道灭了他,只是他背后有龙阳君撑腰,我且不能着急动手而已,若是他敢踏出大梁城半步,我非取他项上人头不可!”
秦天明露出讶色,一是没想到这墨家巨子火气如此之大,张口闭口便是杀人砍头,二是没想到他的豪气如此之高,像是压根没吧那大梁首富放在眼里。
虽不知那龙阳君到底是何人物,但大致揣来应该和魏国王室有着密切的关系,难道墨何凭着手底下这几十号人就敢和龙阳君叫板不成?
墨何显然不想对自己的实力多做解释,只是淡淡道:“秦兄弟和白小姐放心休息,待天亮之后我便亲自送你们回府,白奎手下若敢硬来,来一个我灭一个!”
“这......”
秦天明难以置信的望神色镇定的墨何,开口正要说些什么,盘腿坐在前方毯上一直偷眼看来的姑娘把眼一瞪,娇哼道:“你这人难道不信我们的能力吗?我可告诉你,前几日来攻魏高都和汲城的秦军都是我哥带着我们帮助魏军打退的,甭说那龙阳君了,就算是魏王见了我们也得是客客气气的,那姓白的奸商又算得什么!”
“什么?”秦天明终于色变,诧异的扫着淡定的墨何以及一众不起眼的墨家子弟,失声道:“传闻秦军铁蹄无坚不摧,秦将蒙骜智勇双全,你们几十号人怎么可能挡住数万秦军?”
“那当然是凭着我们墨家的......”正对面女子鼓起肥嘟嘟的腮帮正要说话却被墨何打断道:“小樱,墨者行事向来是扶弱抗强,咱们帮了魏军打败秦军只是为了反对不正义的战争,非是用来吹嘘,更何况以我们区区四五十人的力量确实难以抵抗数万秦军,我们只是借助墨家先祖留下的守城器具和法门帮助魏国守军挡住了秦军的进攻而已,这等小事比之当年墨子先圣不足挂齿,以后切莫再以此邀功,听清了么?”
墨樱俏皮的吐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哎呀,我记住了还不行嘛,大哥不许生气哦。”
墨何温和一笑,轻轻点头。
秦天明见墨樱模样可爱,实在与一身正气的其余墨者有些不同,他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后者刚被训斥一顿气的鼓起小脸,此时再无害羞,反是放下简牍睁大眼睛回瞪了他一眼。
秦天明莞尔,转移话题与墨何聊了起来,他对墨家的一些事情比较好奇,挑选了一些不甚敏感的问题问了,墨何十分坦荡知无不言,话语之间也是时不时的提起秦天明那日火烧债券的壮举,也像是十分敬佩。
本就善谈的秦天明风趣幽默,三言两语便引的气氛热烈起来。
众多墨家子弟不住靠近他谈天说地,尤其是当知道秦天明就是那首名震大梁的北国风光之诗的作者后,墨樱和一众年轻的墨者非缠着秦天明再作几首诗来。
秦天明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才想起一首李白的诗歌,加以改编当场吟来引的一众墨者欢呼不止,在白清秋满是痴情钦佩的目光中,墨何拿出笔墨由书画一绝的她立时写下来挂在了墨家府邸的门楣之上。
“龙马花雪毛,大梁墨家豪
冬雪切长剑,落樱名珠袍
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
行侠天地间,曹沫同游邀
叱咤经百战,残军尽奔逃
归来使酒气,未肯拜官僚。”
龙飞凤舞的秀字配上霸气四射的长诗彻底的烘起了墨家府邸的气氛,墨何先是怔怔的望着木牍上的诗歌呆了半晌,虎目之中竟突然泛出一丝泪光,他怅然长啸,竟转身冲着秦天明猛地一拱手:“秦兄!实乃我墨者知己也!”
秦天明老脸微红,连道不敢。
墨何哈哈大笑,豪气挥手:“小樱,呈上酒来,今日遇到秦兄一见如故,破了清规戒律,我定要痛饮几杯。”
墨樱呆滞的眼睛也是好半天从那首诗上移回来,小鸡啄米般狂点下巴,亦是激动万分的带着几个墨者搬来几坛封装的老酒。
坛起酒香四溢,秦天明贪婪的嗅了嗅鼻子,又听墨何朗声大笑道:“此诗,乃是对我墨家最好的形容和赞美,有此知己,我墨何就纵死也是无憾,点起篝火,一醉方休。”
秦天明首次感受到战国侠士的豪情,血管中的血液受到影响也是禁不住的沸腾,哈哈大笑两声举起酒坛咕嘟灌了两口,赞叹道:“好酒!”
隆隆篝火噼啪燃烧。
墨者上下无不欢声笑语,原本遵守的清规戒律今日也放开了,茶水全都换上了清酒,就连平日里很少见到的牛羊肉也摆上了案几,如今虽是月上三更,可空阔的墨家大院饮酒高歌宛若白昼。
周遭除了醉仙楼之外没有多少住户,多是一些商铺,白日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夜晚倒是较为寂静。
如此吵闹的墨家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尤其是白奎的那帮家将,只是让人奇怪的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白家家将却根本就没有来敲门问询的意思,好像他们对墨家这帮人有着深深的忌惮,即便是怀疑秦天明和白清秋在这里也不敢贸然来闯。
酒喝了一坛,秦天明和墨何以及一众墨者均泛起了红光,酒兴浓烈,墨何连声呼号:“上酒来,喝!”
秦天明嘴角挂起轻松笑容,叹道:“酒逢知己千杯少!”
墨何一震,仔细琢磨这句话,他忽的抓起秦天明肩膀,灼灼目光盯着他道:“若是兄弟不嫌,你我今日对着明月义结金兰如何?”
“啊?”
秦天明愕然愣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拜把子确实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白清秋伸出手指戳了两下他的胳膊,秦天明才如醉方醒,心中又是涌出豪气的他哈哈大笑道:“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那小弟今日便与大哥结为八拜之交!”
一时间,墨家宅院更为上下欢喜,众多墨者简单的摆上桌案贡品,焚香祭天。
秦天明和墨何两个壮实汉子跪在雪地之中面朝月光扣头发誓,本以为就是磕了个头就完事的,没想到又看到墨何拿出匕首来划破小臂滴出血来进入碗中。
秦天明嬴也没办法,脸上挂笑,强忍着疼硬着头皮割开一刀小口子,兄弟二人互饮血酒,结为异姓兄弟。
直到墨者欢喜的点燃篝火引吭高歌起舞之时,秦天明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又是洒然失笑。
秦天明稀里糊涂拜了把子之后,几杯热酒下肚头脑热起,很快也便和比他大不多的墨何勾肩搭背起来。
墨何虽贵为墨家巨子,但却没有一点架子,他与寻常普通墨者也像是兄弟姐妹一般,大家平等相交宛若家人,众人也只视这位巨子为这个大家庭的掌舵人。
几十号人上下一体竟无主仆之分,此等作风在等级森严的战国时代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秦天明来说却是格外的舒服,他骨子里的观念其实和墨家是不谋而合的,也是倡导人人平等无贵贱之分,他得处世态度与墨何等一众墨家不谋而合,推杯换盏之间聊的尽兴至极,不消片刻互相之间便已成了真正知己。
酒,喝到了半夜。
话,也聊到了天明。
次日清晨鸡鸣时分,秦天明抱着酒坛终于要与墨何告别。
墨何打开墨家大门,吩咐墨樱备好马匹,秦天明和白清秋骑上马儿。
接着,墨何在秦天明吃惊的目光中的叫上所有的墨者,几十个人全都骑上高头大马,挺直腰板挎上长剑跟随在他和白清秋身后护送着二人走上清晨的大梁街道。
大梁城中的男男女女见素来神秘的那帮墨者今日突然一齐出来,并且是护着一男一女两人招摇过市,万分吃惊之时才看清被护在中间的竟是白家小姐白清秋与白府家将秦天明,围观的众人伸长脖子诧异的看来,期间不乏有一些面色阴沉而惊慌失措的人。
这帮人,自然是白奎的手下。
白奎带着一众武士高手昨夜几乎将半个大梁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在从醉仙楼通往白府的必经之路上安插了上百个暗哨截杀,却没想到今日白天竟看到他们两人大摇大摆的在一众武服壮士的护送下走出街道,若是他们二人身边只是普通家将,就算是在大梁闹市白奎或许也会丧心病狂下令动手。
可是,当看到护送白清秋和秦天明的人竟全是墨者的那一刻,白奎的脸就像死了亲妈一样难看。
他挤在人群之中面色惊恐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脑子里嗡嗡震着冒出一连串疑问: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和墨家那帮人勾搭在一切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小妮子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