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了,当年哭嫁让你哭,你只知道笑硬是挤不出半点眼泪,现在这次哭成这个样子,妹妹以后一定美满幸福。”赵艺如止住泪,大红的帕子也擦去肖家宜脸上挂着了泪珠子。
肖家宜不说话,只点头。
赵艺如看天色不晚,连忙拿出胭脂香粉为肖家宜补妆。“胭脂要多擦一点,以后当了官太太可不准这样哭鼻子了。”
哭嫁……对肖家宜来说真的这么准的话,那为现在哭再多以后又能怎么样子?一个生死未卜的夫君,死了她是寡妇,活着她又能真的幸福吗?
平南大将军府的迎娶队伍很是隆重,从昭陵一路到京城两天,所到之处锣鼓喧天喜气洋洋,行人无不羡慕肖家宜的好福气。大哥哥作为家主送她出门,上了车青扇一路陪着她,为她宽心不少,连柒骑马守在马车边和迎亲的队伍打探一些将军府府事情。行至京城已经是第三日,观礼之人围的街道水泄不通,这阵势半个京城都惊动了,只是这婚礼与别人不同,迎亲的队伍前方没有意气风发喜上眉梢的新郎,人们都知道新郎还在边城赶不回来。
严晓命悬一线的事情是军中机密,没几个人知道。
车队是由平南大将军府准备,都是当年曾跟随平南大将军镇守边城,后随大将军回京的武将,训练有素的向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也是一派喜气洋洋,肖家宜手里抱着剑,由青扇和两位喜娘搀扶着下了车,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将军府。她头上盖着大红的喜帕看不清前后左右,只能任由青扇搀扶着。
这样独特的婚礼却没人敢说任何不是,肖家宜手中捧着的是尚方宝剑,这婚事就是圣上赐婚。
路上被很多人撒了鲜花喜糖,走了一会儿才到正堂,在一众人赞赏的声音中,肖家宜听话的拜了平南大将军夫人,与宝剑拜天地,被人送回喜房。
这过程中肖家宜异常冷静,脑海里她第一次成亲的场面却越发清晰,她欢喜的被送到新房,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夫君到来,后来他来了她的心跳的快要控制不住,结果下人来报柳诗婷姑娘上吊未遂,谢如锦掀了她的喜帕就丢给她一个匆匆背影。
这一次她抱着剑,夫君生死未卜。她只有一生,却经历了两次独守的孤独。
肖家宜突然有点自暴自弃的想,不知道第三次会有什样的的情景?
青扇伺候她将这身繁重的首饰取下,看着这喜气洋洋的新房,才知道迎娶她的地方不是平南大将军府,而是皇上在三年前赏赐严晓的府邸,只是他没回来住过罢了。
肖家宜突然觉得自己可悲,她上辈子一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上天才会这样折磨她。
让青扇回房休息,肖家宜躺在床上,身子困乏却就是睡不下,将军府很安静,大将军夫人主持过婚礼就回去了,其他客人也跟着离开,新郎不在也没什么好热闹的。
她就这样结过两次婚,一次是守活寡,一次是可能要守寡。肖家宜想擦掉眼角的泪,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流泪。
门外有响动,青扇跑来报说景倾在外求见。
肖家宜心中一痛,终究还是来了,但是迟了……
“让他走吧,别伤他。”她和他之间只是徒增悲伤罢了,相见不如不见。
青扇应声离去,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弱了下来房间又恢复一片寂静,肖家宜起身熄灭桌上的燃着的一对红烛,这样的新婚夜,这红烛燃上一夜也是枉然,肖家宜躺上床,在无尽的黑暗里一夜无眠。
新婚第二日,严将军府下人送她去平南大将军府去拜见将军夫人,严晓是个孤儿,所以义母也是她的婆婆,将军夫人喝茶见了礼,又带她认识了严晓的义弟贺东泽和弟媳叶风凌,将军夫人嘱咐了她几句新媳妇要注意的事情,没多留她便让她回府休息,平日里也无需晨昏定省,让她无事时过来和她说说话就行。
肖家宜应声称是,这对她来说是个好事,至少在严将军府里她是不受约束的。
回了将军府,管家带着一众下人给她行礼认识,等着她立规矩。因为严晓未曾住过,将军府里都是些平日里打扫的下人,总共十几号人。没多久就认识个遍,肖家宜见管家平日管束将军府井井有条,就让他继续这样下去。
管家命唤莫言,年过不惑,曾经是严晓手下副将,因为受了伤才退下来回王府,这些下人都是这样的,肖家宜仔细观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痕,莫管家没有右手。
肖家宜不是爱权利的人,既然莫管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也乐得清静。
莫管家交了中馈令牌和将军府的财务地契,带肖家宜到库房去了一趟清点物品,交了钥匙,禀报这是将军的意思,从此以后严将军府由将军夫人做主。
肖家宜苦笑,感情她这几个月折腾来折腾去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当“谢夫人”?
幸好比起谢府将军府简单得多,东边主屋和几间厢房,西边是一个练武场马厩和下人住的地方,莫管家用了半日便把整个将军府逛了遍。说起来没有女人的屋子真的是刚硬,连花园都是清一色参天绿树,有一种进了森林的感觉。
她住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翠竹就再无其他,这几日青扇和她住进来多少也有了些女性化。
冷不丁走到一处小院前,院子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
肖家宜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问道:“这是谁的院子?”
“这……”管家很是为难,欲言又止。
“说吧。”
“这是月夫人以前住的院子。”莫管家额上冒冷汗,早知道就不带夫人来这里了。
月夫人……肖家宜了然,她的夫君是孤儿,他又不与镇南大将军夫妇同住,这能成为夫人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夫人别动气,月夫人只是住了半年就随将军去了边关。”莫管家怕新夫人误会,连忙解释道。“月夫人是将军三年前纳的,后来随将军去了边关便再也没回来过。”
妾吗……肖家宜只觉得心里荒凉,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个字吗?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吧,随他去了边关怕是日日相见,耳鬓厮磨,感情必定是深厚。想到这里肖家宜顿时没了兴致,领着青扇回自己院子,进院门前肖家宜抬头看了看院名,摘星揽月。
摘星揽月,月夫人。
真正想揽的应该是月夫人,只是出了这么多事端,京城怕无人料理才有了她进门这件事,严将军此刻应该也是苦闷的吧?鬼门关走一趟平白多了个妻子,挡在他和他的月中间。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对男儿战事不甚了解,但严晓的事还是有耳闻的,十岁从军,是镇南大将军贺羽烈的一员猛将,镇南大将军嫡子未能继承父亲的勇猛投拜于杨阁老门下,十二年前在京城夺得状元头衔,在朝中位列人臣。大将军后继无人,认严晓为义子对其精心栽培,五年前大将军回京,严将军接管帅印镇守边关。
京城人人皆知严将军将相之才,却无人见过庐山真面目。边关战事也有松缓的时候,他却未曾进过京,在边城有着自己的宅院,早已落地为家。
想来,严将军已经快到而立之年,身边有妻妾陪伴也是寻常,边城物资贫瘠月夫人随他在边关这些年,对他也是情深义重。
只是命运弄人,肖家宜无奈。
三日回门时,本来应该是肖家宜回昭陵去,但此去路程也要两天,所以肖世宜带着大嫂赵艺如来将军府寻她,莫管家前后招呼生怕怠慢了他们,肖世宜看着这一切也就放心下来,妹妹这样总算比谢府强些。大嫂赵艺如则疼惜的看她口里念叨着妹妹受委屈了,肖家宜突然觉得上天对她也是不薄,至少家人对她很好。
看着哥哥嫂嫂之间互动有些别扭,就知道为她这件事两人还心有芥蒂,肖家宜心痛劝慰嫂嫂赵艺如。
“嫂嫂也别再和大哥哥置气,夫妻之间感情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家宜的事情弄得得不偿失。”大哥哥和嫂嫂成婚也有近五年,两人之间一直未有子嗣,也是两人感情好再加上母亲一直未催促,这些年来大哥哥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如果为了她让大哥哥对她心生不满,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男人的心说变就变,谢如锦就是最好例子,口口声声最爱柳诗婷,才过几年,殷月生就进了门?
赵艺如也知道肖家宜的意思,对这个妹妹更加心疼,嘴上也答应再不和肖世宜闹别扭。
管家本想安排他们住下多待几日,但肖世宜执意要离开,肖善宜今天没来,住在京城另一边的肖家宅院中,他心里知道肖家宜的婚事与他脱不了关系,现在功不成名不就实在无脸再见妹妹,只躲起来一心苦读,只让妹妹放心。
肖世宜急着离开也是想见见这个弟弟。